老夫人迟疑:“这……恐怕不合适吧。她好歹也给咱们程家添过男丁,要真是赶出去,你不得落个善妒的恶名。”
“那就让嫂嫂断了对娘家接济,我们对那几个穷亲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偏他们不知好歹,一次次地拖累侯府。”
大嫂是程老夫人的侄女儿,一大家子天天打着侯府的旗号招摇过市,借钱又借势。
前世,更有个姓赵的远房姑姐爱上门说海云舒的闲话,挑拨是非,什么“一女侍二夫”,“寡妇还想坐花轿”,险些让她被唾沫星子淹死。
“云舒,他们毕竟是亲戚,这要传出去了,你嫂嫂还怎么做人?”
“婆母这也不肯,那也不愿,不像是来求人,倒像是来打发叫花子的。”
见海云舒要走,老夫人只得咬牙应承:“好,好,我明日就让玉秋去办。总行了吧?”
到底是没敢动儿子的心上人,老夫人丢车保帅,不过是几房家道中落的穷亲戚,眼下侯府尚且自身难保,得罪就得罪吧。
至于白师师,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海云舒慢慢跟她算帐也不迟。
*
入夜,月色渐浓。
皇宫,宴席,礼炮,繁复地礼节一直延续到深夜。
康太后不胜酒力,早早离开了筵席。
她确实有种狡黠的美,野心和算计都写在脸上了。
年少时孤身入宫,与先帝差了三四十岁,却凭借一身本领从小小的殿前宫女爬到贵妃的位置。
因为美貌,她生前就颇受先帝疼爱,宠冠后宫。
如今儿子登基为帝,大权在握,更加没了拘束。
听闻,三天两头的夜传摄政王进宫议事,也不知是什么紧急的国政大事非要通宵商议。
几杯梅子酒入喉,海云舒有些头晕,偏有个没眼色的宫女撞翻了酒盏,弄脏了衣裳。
她还没发作,那小宫女已连忙跪求道:“侯爵夫人赎罪,偏殿有备用的衣裳,奴婢这就带您去换上。”
殿前失仪是大不敬,海云舒没想太多,就跟她去了。
怎料还没走多远,小宫女便开始闹肚子。
“夫人,我难受的很,偏殿也不远,就在那儿。麻烦你自己先过去吧。”
说罢,只给她指了个方向就跑了。
无奈海云舒只能按她所说,来到三重门外的一座宫殿,推开门,空无一人。诡异的纱绸缠满了梁柱,如冰窟般阴冷。
走到内殿,隔着一道苏绣屏风,后面有两个人影交错。
女人声音娇嗔:“怎么,我把她叫进宫来,你生气了?”
“我跟你说过,别招她。”
她素手攀上他的肩,柔声道:“你都敢跑到侯府去见她,我若不有所行动,倒显不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了。”
“你知道,我最烦别人算计我。”
她纤纤玉指划过他的下颌,百媚横生:“我就是要算计你,怎么样?”
他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她索性顺势躺进他怀里,像是只得逞的小野猫,笑得妖娆。
“你一定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他没作声。
“她一个寡妇,能有什么好?”
“你不也是?”
她也不恼:“你的意思是我也很好喽?”
怎么撞到了这种事?
海云舒暗认倒霉,蹑手蹑脚地正准备溜走,却一个不小心,碰翻了脚旁的花盆。
突然的响动,引得屏风后两人侧目。
江成璟皱眉。
康灵倒是颇为得意,瞧好戏般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海云舒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走。
月色黑暗,宫里连廊七拐八拐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有些慌不择路,总觉得身后有人,可一回头却什么也瞧不见。
倏地,一道寒光闪过。
江成璟从暗影中走出,他手持长剑,惊得她一跳。
“跑什么?”
剑锋抵在咽喉,海云舒强装镇定:“谁,谁说我跑了?月色朦胧,我是出来看景的。”
江成璟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看到了,见她嘴硬,索性问:“好看吗?”
她心虚:“还,还可以……”
哪知他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推入身后的宫殿:“海云舒,你长本事了。”
“咳,咳……”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程子枫呢?”他突然问。
“我不知道。”
他指间用力:“你不知道?”
还给他耍心眼?
儿时他们就在一个私塾念书,她无论右手还是左手,写得字迹他都认识。自作聪明地写什么匿名信,还真以为他看不出来?
程子枫作为参军,误判形势,致使大魏八万将士全军覆没。
事后为了苟且偷生他竟然投降敌军,若不是江成璟命细作去验证了此事,整个大魏还以为他东昌侯是为国捐躯。
实在可恶。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
海云舒身为程侯夫人,她揭发此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处心积虑的演这么一出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成璟,有本事你就动手。”
他如今位高权重,自然想杀就杀,想刮就刮。
但海云舒明白,以他的功夫,想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之所以没一剑封喉,是不打算灭口。
他生来讨厌被威胁:“告诉你,我不杀女人。要杀也从程家人开始,程家大郎,三郎四郎,对了,你刚出生的儿子叫程琮tຊ吧。”
“江成璟!”
琮儿是她的软肋,她决不许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
“还给我嘴硬吗?”
他是要逼她低头。
“你恨我就冲我来,欺凌弱小,算什么英雄?”
他笑得轻蔑:“我本就是个小人,没打算做英雄。不像你们海家,干尽蠢事,还贪什么名声。”
海云舒见他油盐不进,气道:“江成璟,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娘家?你爹收了十万贯钱,才答应悔婚,你为何不提?
“江大郎失足落水,你为何不救?
“你那太后表妹故意招我进宫,处心积虑安排我瞧这一场好戏,你为何不说?
“你不敢,不敢放弃手中的权利。江成璟,若论见利忘义,我可比不上你!”
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为了权利,不惜出卖一切的人。
江成璟定是气疯了,将她狠狠甩在床上,按着她的手臂。
“放开我!”
他压上来:“接着说啊,你不是振振有词吗?”
身子被他牢牢地禁锢,海云舒根本无法反抗。
“你叫我说,我偏不说。”
他上手:“觉得我不敢动你?”
“放开,再不住手我喊人了。”
他解开衣襟:“你试试。”
“江成璟,你无耻!”
双颊抵在他的胸膛,肌肤之下,是愈发低沉的喘息声。
他不以为然:“我无耻?海云舒你搞清楚,现在可是你求我。”
“放开我,你这疯子……”
“疯?这才哪儿到哪儿?”
温热的唇扑在耳根,酥麻从后颈传来淌过全身。
江成璟不愧是能把小太后攥在手里的情场高手。
殿外突然有人扣门,“砰砰砰”的急促声。
“王爷,该回宫宴了。”
“王爷,太后在找您。”
是江成璟的贴身小厮少青,跟了他十多年,是十足的亲信。
宫中耳目众多,恐怕也是担心自家王爷太过张扬,惹来事端,不得不加以提醒。
江成璟起身系好腰带,睥睨道:“明天来我府上,见不到人,你就等着给程大郎收尸。”
*
深夜,莺歌替海云舒抹着药膏。
瞧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得直掉眼泪。
“江二公子之前挺通情达理的,对咱们下人也都是客客气气,怎么现在成这奸佞小人的模样了?”
海云舒忍着疼:“会咬人的狗都不叫。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小婵卷帘进来,通传道:“夫人,大夫人急着要见你。”
她倒是耳报神。
海云舒本想拒了,可大嫂不顾侍女的阻拦,已经闯了进来。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指责:“二弟妹,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断了和赵家那门亲戚的来往,你还想怎样?”
“大嫂什么意思?”
“我托人去打听,大郎刚刚挨了板子,判了两千里的流放。母亲说只要我不接济那些穷亲戚,你就进宫求情,可这求得是个什么?”
大嫂何氏是武将家出身,炮仗脾气,是沾了老夫人的远亲,才嫁到侯府。可即便嫁了,也是庶出的长子,老程夫人自然舍不得拿亲儿子去卖娘家的人情。
这些年,何氏仗势在侯府横行霸道,没少刁难海云舒,败坏她的名节。
偏偏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得她更加无法无天。
“现在我一边被娘家人指着骂,一边郎君在牢狱里受罪,还不都因为你!”
“大哥攀附权贵,私吞皇产,判两千里算少了。”
“你还幸灾乐祸?”
“我是实事求是。”
“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我脑袋笨,想不出。不如大嫂给我支支招。”
她要有办法还用低三下四来求她?
“你现在是自己郎君死了,见不得旁人好是吧。”
“好与不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大嫂冷哼:“要是侯府这座庙塌了,你就有好儿了?”
海云舒故作惊讶:“哎呀,我刚想起还有一法子能救大哥,只不过……”
她眼前一亮:“只不过什么?”
“大嫂,你那莹姐儿天生丽质,江成璟又正当壮年,孤家寡人一个,若能让她多去吹吹枕边风,大哥自然能放回来。”
“你胡扯什么?莹姐儿才十五。”
“是你先跟我胡扯的啊。”
“满京都谁不知道,姓江的喜欢美妻少妇。那种事,你让莹姐儿一小姑娘怎么应付?”
海云舒团扇遮面:“那嫂嫂就陪着去呗,母女俩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
“你说什么混账话!”
何氏正要发作,门外莹姐儿进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二婶婶,就让我去摄政王府吧,我愿意去救爹爹。”
海云舒掩嘴笑:“瞧瞧,还是莹姐儿有孝心。”
何氏拎起她往外推:“这儿有你什么事儿,给我滚出去!”
莹姐儿不肯,直磕头:“二婶婶,让我去吧。”
这丫头仗着长房长女的身份,心气高得很,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偏就被江成璟迷惑了心神,巴不得早点侍奉枕席。
前世,也是她自作主张跑去王府求情,结果受了一番凌辱,浑身是伤的被丢回侯府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衣不蔽体,丢了贞洁,一辈子也没嫁出去。
“糊涂丫头,老太太正张罗着你和岳家的婚事,如果你去了王府,又被江成璟看上,两家再为你闹翻了天,可如何了得?”
“我不要嫁到岳家,我要……”
小婵在一旁讽刺:“只怕大姐儿上赶子想去,摄政王府还未必肯收呢。”
自己亲爹被抓走也没见莹姐儿流泪,听了小婵这话,反倒憋不住了,豆大的泪珠直掉:“娘,怎么办啊。”
“咱娘俩的命好苦啊,莹儿,谁让你摊上这没良心的婶婶啊。”
母女俩搂在一起,哭着抱怨了好半天。
一抬头,海云舒早就没有人影。
*
翌日早晨,禁府的侍卫送进来一个包袱。
里面是婴儿用得衣裳、被褥。
海云舒知道这是江成璟在提点她。
别人她确实可以不顾,但为了琮儿,她也只能忍耐。
瞧着海云舒上了去摄政王府的马车,程家老小开心得仿佛过年一般,除了莹姐儿躲在房里心有不甘的生气,其他人都舒坦得很。
何氏尤为得意。
“我这弟妹,人轻骨头贱,一副奸商嘴脸。不往她心里痛处戳,就不上道。这不,老实了吧。”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她还嚣张:“母亲就是太给她脸了,一个下贱胚子,给个主母当就已经是她祖坟冒青烟,她还真想在咱们侯府里充掌柜?”
小婵放下车帘,气呼呼道:“什么东西。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笑得出来?”
海云舒不在意:“我很快就会让她们哭。”
摄政王府坐落于城东的宽林巷,原是前朝亲王府邸,如今江家得了盛宠,皇帝特意下旨翻建赐给了江成璟做私宅。
路过偏门,只见几个小厮正拖着一个女子正往外走,那女子披头散发,七窍流血,面色惨白,早已没了气息。
这一看,吓得小婵困意全无。
少青解释说:“姑娘别怕,她是想行刺我们王爷,没得手。王爷仁慈,给她留了个全尸。”
瞧那模样,应该是活活打死的。
小婵反问:“仁慈?”
少青像是在讲一件司空见惯的事:“若放在平时,自然是要杀了喂狗。但今日王爷心情好,就没与这贱婢计较。”
小婵连忙拽紧了海云舒的胳膊。
内院,少青拦下小婵,只让海云舒独自进去。
厢房的陈设很简单,只有纱幔吊在梁上做装饰,穿堂风一吹,仙气十足。
江成璟正倚靠在矮榻上。
隔着幔帐,海云舒隐约看到他脸上一道长长的血印。约莫是被刚才那位行侠仗义的美女刺伤的。
“来了?”
她俯身:“多谢王爷成全。”
来时的路上,海云舒已经听说宫里下了旨意,解了侯府的皇封,还传了口谕,要封嫡子程琮为世子。
江成璟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拿捏侯府的命运。
他轻拍床边:“上来,还要我请你不成。”
海云舒照做,然后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她虽不施粉黛,却难掩倾城姿色,微微有秋海棠香,即熟悉,也疏离。
刚想挣扎,被他摁住了身子。
“你就这么谢我?”
海云舒动作凝住。
他们之间是利益交换,只要他想,她没拒绝的权利。
“我……想再求你件事。”
“嗯?”
“你能不能,再封了侯府?”
他冷哼:“你当这是女人的衣裳,想要就要,想撕就撕?”
她以退为进:“我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若不费点心思,恐怕要被人生吃活剥了。”
“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眸子深处似藏了无数的秘密:“凭我们都是可怜人……”
他一把将她拽到面前:“你敢可怜我?”
这世上,只有别人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份儿,她竟敢说他可怜,简直狂妄。
“海云舒,我是太惯你了。”
他倒想看看她究竟多大本事。
温热的手掌掠tຊ夺着她每一寸肌肤,海云舒下意识想躲,却又被捞了回来,整个人被压着动弹不得。
这个女人既纯良也风情,太浓烈的欲望难免刻意,失了探索的情趣。
如她这般寡淡又情欲的,才够味道。
江成璟攥着她的下巴,戏谑:“明明是羔羊,却还想装狐狸。”
他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就吻了上去,像是上了瘾一般,由浅及深,令人迷乱的窒息感。
唇齿,脖颈,酥胸……他深谙床底之欢。
海云舒紧攥被单,默默承受着他的激情,轻纱暖帐里,剩下一室嘤咛。
*
侯府众人守在前厅,晚饭也顾不得吃,只等海云舒的好消息。
岂料,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大郎他们释放的恩旨,而是又一道皇封。
一天之内,全家从地狱到天堂,再下地狱。
够了。
老夫人将忍了许久的怒气撒向海云舒:“这就是你干得好事?”
没错,就是要玩死你们。
海云舒回道:“母亲太瞧得起人了,我哪有这能耐?母亲若不信,自己去摄政王府问问就是。”
她才不敢去。
四弟妹不解:“二嫂,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给封上了?”
“这恐怕要问母亲大人了。”
“问我作甚?”
“江成璟说,二郎还活着,且母亲知道他在哪儿。非逼我把人交出来,才肯放过大哥他们。”
“胡说八道,子枫几个月前就死了,进了祖坟,入了祠堂,族人皆是见证。我去哪儿给他找人。”
白师师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也跟着帮腔:“人死哪能复生,大娘子自己办事不利,还扯个慌怪罪到老夫人头上,实不应该啊。”
莺歌上前“啪”的一声,狠狠给了白师师一个耳光。
她捂着脸:“你,你敢打我?”
莺歌拂袖:“打的就是你,主人家在商量正事,你一个小妾插嘴就算了,还敢指责当家主母的不是,打你都是轻的。”
白师师气得发火:“我好歹是侯爷的人,贱婢,凭你也敢指责我?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掌嘴!”
“呸!”莺歌啐道:“我是侯爵夫人的陪嫁,要打要罚也得夫人点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正厅之上,替夫人做主?”
“你!”白师师气不打一出来。
“你闭嘴。”老夫人眼神凌厉。
她不愿:“这贱婢是仗了谁势力,敢在侯府叫嚣。”
海云舒轻蔑一声冷笑:“自然是仗我的势,不单是她,白小娘你不也是仗了我的势?不然你怎么进的程家们?为奴为妾都是下人,你还比别人高贵几分吗?”
“我……”白师师被堵得哑口无言。
老夫人只关心她的好儿子:“云舒,你管她个小妾作甚,如今二郎的事才是头等事。”
海云舒这才道:“二郎身边的将士不少,刑部流水一样的刑具下来,总有受不了松口的。如今交出二郎,还能保住侯府其他人,若要江成璟抢了先,失去了这卖人情的机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夫人一向最疼她这个嫡长子,怎肯轻易吐口:“云舒,他可是你丈夫,你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海云舒问:“母亲这意思,是知道二郎在哪了?”
何为丈夫,一丈之内是,一丈之外谁还管他是与不是。
“我不知道!”
她惋惜道:“嫂嫂妹妹们,我是愿意成全大家的,可你们也瞧见了,母亲不答应。”
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当即就调转矛头。
“母亲,二哥临阵投敌,却连累咱们不得安生,是死是活都不说一声,未免太没良心。”
“母亲,你不能不顾全家老小的死活啊。”
……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砸着凤头拐杖:“你们是要逼死我吗!”
“老夫人不好了,”秦嬷嬷急匆匆的进来,欲言又止:“莹姐儿她……她……”
“又怎么了?”
原是莹姐儿擅自做主,从偏门偷跑去摄政王府,说是要替亲爹求情。
也不知遭了什么罪,现下衣衫不整的被扔在了门外。
惹得过往之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莹姐儿自幼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这般侮辱,正在房里闹着上吊抹脖子。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夫人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去看看啊!”
有众人拦着,算抢下了莹姐儿一条命。
她向来脾气犟的很。
费尽唇舌才劝得她不再闹腾。
程老夫人气都喘不上来,累得坐在那缓了半天。
她直道心烦,赶了众人回房休息。
白师师心有戚戚,特意留了下来。
“老太太,不如就告诉他们二郎在……”
“住嘴!”老夫人怒其不争:“你以为说了就没事儿了?”
她小声嘀咕:“那也不能让全家跟着陪葬吧,琮儿这才刚封的世子。”
“滚!”
原先还当她对子枫是一片痴情,现在看也是个得陇望蜀的贱胚子。自己的儿子一封世子,就露出狐狸尾巴,算计着要出卖夫君了。
罢了,家里没一个能商量事儿的,她还得去找海云舒。
深夜秉烛,老夫人拉着人说了老半天。
海云舒听得都打瞌睡了。
无非是——
她儿子命苦,被人出卖才阵前失利。
他寡不敌众,血战昏倒,顺着河流漂到了的敌营。
他宁死不屈,趁机逃了出来,却被小人诬陷临阵投敌,这才不敢回府相认,是怕连累家人。
一段瞎话故事编得滴水不漏,若不是亲眼见过他们的嘴脸,海云舒差点就信了。
“程子枫有没有投敌,母亲心里没点数?”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不是你跑来,说子枫犯了大错,恐要祸害全家,叫我想法子吗?”
办丧礼,出殡,直接把程子枫这个人抹杀。
一个死人,谁还会追究他生前之事呢?
程老夫人:“云舒,现在不是情况变了吗?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又把事情捅了出去,如今他们这抄家的架势,万一子枫暴露了……”
老夫人作势抹泪:“我那苦命的二郎啊,琮哥儿出生都不能来见上一面。
“也不知他一个人在那偏僻的地方,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
他应是过得挺好的。
凤林庄地处偏僻,也不是侯府明面上的产业,官府猴年马月也查不到那里。
庄中屯了百石粮食,金银珠宝无数,够他享福到下辈子。
“母亲舍不得,就去陪他呗,没人拦着您。”
“胡说,这时候我哪能抛头露面,不是害他吗?”
“母亲真愿意听我的?”
“当然愿意,只要你们好好的,就是让我立刻死了也甘愿!”
好一番慈母心。
看着老夫人坚定的眼神,海云舒心底直发笑。
“好。明日我先去账房支一百万两。”
海云舒怀孕后,老夫人借她身体虚弱为由,拿回了侯府的管家钥匙。
万事都还得请示。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自然是去买大哥他们的命,江成璟跟我开了口,至于给不给母亲说了算。”
“给,给,只要能保下大郎二郎他们,便是座金山,也搬给他!”
回到关雎阁,小婵也没想明白。
“摄政王不是没跟咱们要钱吗,夫人刚才为何那么说?”
“我若不留些银子傍身,以后怎么自立门户?”
小婵错愕:“自立门户?夫人是要离开侯府?”
海云舒不否认:“准确的说,是和离。”
她嫁过来时,两家婚书有约,海家嫁妆要全部入侯府的账,只要程子枫不休妻,就算海云舒死了,这百万嫁妆也要归于程家,不能由娘家收走。
正因为如此,程子枫即便再厌恶她,为了钱,也不敢休妻。
上辈子,他勾结奸人,害死了海氏全族,没了岳丈家的书约,才敢果断休妻,用心实在险恶。
父亲一生打算,只为她嫁入高门,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眼下海云舒也知道,自己要真和离,非被爹爹骂个狗血淋头,依照他的脾气,断绝父女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得仔细为将来打算。
偏偏她这心思颇深的婆母,嗜钱如命,铁公鸡一个。
若不狠狠地将她逼入绝境,她是绝对不肯主动把这么多钱拿出来的。
海云舒只能兜这一大圈,打着江成璟的旗号去跟侯府讨债,提前转移财产,攒足傍身钱。
她吩咐莺歌:“明天你拿了银票,去恒通钱庄找田掌柜,记着做得隐蔽些。日后东山再起,全靠它了。”
“奴婢知道轻重。”
海云舒在恒通钱庄原本只有三成干股,她说:“有了这笔钱,能至少再盘两个分号,京西的曲州府,京南的临邑府。”
到时候京畿附近的钱庄就不是她的对手了。
莺歌这时说:“有件事还没来得及禀告夫人,夫人的诰命宝册叫人给偷了。”
“偷宝册?”
头一回见偷这东西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先帝仁慈,非常爱护臣子,其中还有一特殊爱好,就是喜欢给大臣们的妻女分封诰命。他在位时间不长,可封的诰命就有三十余位,当属历tຊ朝之最。
海云舒当初料理了皇庄的烂账,又是东昌侯爵府的大娘子,这才捡了个便宜。
即便如此,丢了诰命宝册,也是要掉脑袋的。
“被谁偷的?”
小婵愤愤道:“还能有谁,肯定是白沧斋那贱人偷的。不把夫人害死,她是绝不甘心。”
莺歌解释:“方才夫人不在,白小娘带人来请安,一到门口便崴了脚,在偏厢歇口气的功夫,东西就不见了。”
如今,白师师以为自己的儿子封了世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一不想让程子枫回来,二不愿再受老夫人挟制,三不肯被海云舒主母的身份压着。
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海云舒猜道:“她一心想让我腾位置,你就算当面逼问,她也未必承认。”
“奴婢也这么想,所以才没敢贸然行动。”
片刻,海云舒胸中已有计较:“无妨,我有办法让她乖乖拿出来。”
月黑风高。
是小婵在白沧斋后院放了一把火,惹得整个院子瞬间鸡飞狗跳。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下人们提着水桶来回奔走叫嚷。
白师师听了音儿也从屋里跑出来,刚想问个明白,海云舒就把一锦盒塞在她手中。
“大娘子,这……”
她郑重交待:“妹妹向来体弱,眼见这火势越烧越大,你就别随我们去救火了。这是御赐的宝册,妹妹替我保管好,谁若是弄丢了,可是要杀头的。”
海云舒还用手在脖子前咔嚓抹了一下。
白师师下意识护紧自己的脖子,等到反应过来,海云舒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低头看看,手里接过的当然是个空盒子。
阴险,可恶。
她本想着如果海云舒跑来质问,自己就装傻充愣,死不承认,左右她知道程子枫书房里的暗匣,东西藏在那儿,海云舒那帮人下辈子也搜不出来。
只要海云舒丢了御赐之物,就是欺君之罪,她也当不成侯府主母。
原本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谁料她竟使了这么一招。
结果就是白师师被烧了院子,还把宝册放回锦盒,乖乖地还给了海云舒。
看着白师师站在隔壁院里废墟上灰头土脸,束手无策的样子。
小婵笑得前仰后合:“夫人,你是没见到白小娘的脸,比炭都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痛快!”
白沧斋被烧了,白师师只好挪到边角的厢房。
之前她深受侯爷恩宠,院子里的装潢摆设都是极好的。一个小妾,竟比别人家的大娘子都过得都体面。
现在突然让她搬到老旧的偏厢房,她心里也是一万个不乐意。
再看那几个好吃懒做的工人,整日扯闲话,聊闲篇,干得活如狗屎一般。
修得屋顶还露着窟窿,门框上倒刺剌手,窗户也是捡了最廉价的纱窗随意一糊,简直没发细究。
白师师心里憋屈,不敢去求老夫人,更不敢找海云舒理论。
只能拉着曹胡子问:“曹管事,怎么不请武作头来修院子,我这院子一向都是他修的。”
“武作头这几日不得空。”
“怎会不得空?他与我是表亲,你尽管说是我的吩咐,他一准儿来。”
因为白师师的缘故,武作头接了不少侯府的差事。
先前海云舒当家时,明知他从中捞油水,却也忍了,不曾计较。毕竟为这点小事闹到侯爷、老夫人面前,谁也不好看。
有次实在是过分了。
武作头竟用泡了雨的糟木头修马棚,报账时却报的良木价。一个小小的窝棚,里外里,赚了千百两银子。
海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便到程子枫面前,建议换了武作头。
谁想白师师事先吹了枕边风,程子枫不但没换人,反倒指责海云舒管家不严。
此后,武作头便仗着白师师做靠山,更加肆无忌惮地捞油水。
几年间是置房又置地,赚得盆满钵满。
俩人暗地里干了多少中饱私囊的勾当,自不必明说。
曹管事笑:“武作头是让摄政王府叫去了,小娘若觉得有这面子,自去请他便是。”
白师师:“……”
江成璟,怎么哪儿都有他?
这个曹胡子,请不来武作头就算了,还找点老弱病残的打发她。
白师师退一步讲:“那请旁人也行啊,这几个瞧着年纪实在大了,万一累了摔了,不是给侯府惹事吗?”
“账上的钱都拿去救大爷他们了,夫人说,没闲钱给小娘修院子。”
“没钱?”
东昌侯府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富户,会没钱修院子?分明就是想整她。
她继续道:“我住再破的屋也不打紧,只是珂儿还小,实在不忍侯爷骨肉被冷落。”
“不只是修院子的钱,连同小娘在郊外的几处水田和农庄,也要一并收回来。”
“什么?收回?那可是侯爷给我的私产。”
曹管家没否认:“正因为是侯爷给的,才要收回来,都是侯府的产业,一起归置归置,变卖些钱好救人。”
“大娘子究竟要拿多少钱去救人?”
曹管家合上账本:“白小娘,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我都被收了庄子了,问上一句也不行?”
“府里几位爷还在大狱里蹲着,连老夫人桌上都撤了荤腥,整日斋戒祈福,你却惦记着修院子享福。够没良心的。”
“你!”
“若小娘觉得不服,自去找老夫人和夫人评理,看看是你的庄子重要,还是大爷他们的命重要。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一番话怼的白师师哑口无言。
偏曹管家还是个有资历的,自太老侯爷时,曹家就在府上伺候,到了曹胡子这儿算是熬出个名堂。
府里谁不卖他三分薄面。
眼见讨不到便宜,白师师只好悻悻离开。
这时,海云舒从账房里屋进来,刚才的一切她都听在耳中。
“曹管家,你是个懂分寸的。”
曹管事忙作揖回道:“夫人对我家恩重如山,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推辞。”
“不过是几副药钱,别放在心上,给你娘看病要紧。”
前世,曹管事贪了侯府账上五百两银子,被老夫人一怒之下打了板子,赶出侯府。
后来海云舒才得知,他拿这笔钱,是为了请名医给老娘看病。
也算是个大孝子。
海云舒得知真相,本想施以援手,可赶到时,他家只剩下一间破草屋。
原来那些年,他为了给老娘看病,已是变卖家产,身无分文。如今亲人不在,他再无挂念,上山落草为寇去了。
所以这回,海云舒特意找到曹胡子,给了他不少钱,还把他娘安置到京郊的一处宅子里,请来了有名的妇科圣手给她瞧病。
几副药下去,他老娘也能开口说两句话了。
又是送钱,又是送宅子,还救了老娘的性命。
曹胡子是感激的痛哭流涕。
当即磕头就要为海云舒卖命。
“夫人尽管吩咐,曹某要皱一下眉,便叫天打雷劈,碎尸万段。别说是白小娘,就是老夫人来了,小人也一概不听,一概不从。”
曹胡子是个有本事,讲恩义的人,认识些江湖草莽,也算粗中有细。
得他襄助,以后侯府里的事办起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
白师师受了一肚子气,在外面不敢发作,回到自己屋里就开始掀桌砸东西。
没了程子枫撑腰,她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连莺歌那个贱婢都敢当众扇她的脸,如今又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曹胡子,各个都想踩在她头上充老大。
更可恨的是海云舒。
“她不就是攀上个摄政王当姘头?不要脸的东西,作贱起我来了!”
白小娘这人一贯是在外面低眉顺眼,装柔弱。回到屋里作威作福。
奶母正在逗珂哥儿玩耍,她一通发疯,吓得珂哥儿丢了玩具,大声哭起来。
“哭,哭,就知道哭。”她瞪着奶母:“愣着干什么,还不抱着他滚!”
奶母还在犹豫。
“出去,出去!看着就烦。”
受了海云舒一肚子气,回来还得听她儿子叫唤,真是火大。
侍女宝月示意旁人都下去,紧闭了门窗。才劝道:“小娘低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怎么,她有脸做还不许人说了?”
“你这么把珂哥儿骂出去,要是大娘子起疑心了怎么办?”
白师师绞着手里的帕子:“敢拆我的台,当心我告诉侯爷,立刻休了她!”
“侯爷?”
白师师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找补:“我是说侯府,老夫人。”
宝月再劝:“小娘可别气昏头了,现在侯府上下,谁不指望大娘子办事,看她的脸色。咱们现在跑去老夫人面前告一状,也是自讨没趣,能落什么好?”
白师师心有不甘:“那怎么办?”
“忍。”宝月说:“忍到风声过了,忍到侯府再也用不着她这位大娘子。想折腾她的人多了,何必小娘亲自动手。”
白师师面有难色。
“可这破屋子漏风漏雨,怎么住啊。”
“琮哥儿眼见着就要办封世子的典礼了,关键时候,咱们可不能出岔子。一间屋子算tຊ什么,往后这侯府都是小娘的。”
白师师仔细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从前,只觉得海云舒是个没心眼儿的,但凡去她面前诉诉苦,哭哭穷,她一心软不是给拿钱就是给办事,从不说半个不字。
怎么最近,像转了性子似的。
也罢,忍就忍了。
反正琮儿世子之位已经有了着落,若这次侯爷能全身而退,海云舒这水性扬花的贱人自然会成过街老鼠;若逃不过此劫,她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东昌侯。
到时候,还怕收拾不了她这个商籍贱女?
又过几天,三郎和四郎被大理寺放了回来。
得了消息,老夫人激动万分,大早上就让人点了鞭炮,烧了火盆,洒鸡血驱邪。
等人回来,一进门就是抱头痛哭。
“我的儿,你在里面受苦了。”
老夫人拉着四郎从头到脚地看了个遍:“几日不见,松儿你瘦了,大狱里那帮黑心肝的,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四郎有些沮丧:“娘,宫里传旨的内监说,皇上废了我的科举资格,这辈子都不让我科考了。”
“不打紧,不打紧,穷人家的孩子才天天想着读书挣出路,咱们侯府不缺这些。到时候,让你二嫂去给你求个荫官,一样有前程。”
“二嫂哪会管我啊。”
老夫人:“她敢不管,白让她拿这么多年管家钥匙了。”
四郎是老夫人嫡出的幺子,平时也是心头肉一般的护着。
她这人爱面子,总把“一碗水端平”的话挂在嘴上,做出一副菩萨心肠,生怕落个虐待庶子庶女的名声。
她藏得好,因此在京都贵眷中,还是有些口碑和威望。
其实是想尽办法榨干别人,给她的亲儿子铺路。
三郎夫妇跟在后面已经白眼翻上了天。
大嫂讪笑,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到底是二弟妹有本事,才去了摄政王府一趟,就把三弟四弟给放出来了。”
大哥因为结党营私,这次没给放回来。
大嫂心里憋屈,就想当着大家的面,捏一捏海云舒这软柿子。
上一世,她就是害死小婵的凶手之一,海云舒岂能轻易饶她。
“大嫂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自然是要夸的。弟妹要再多去几次,便是王妃也当了,放几个人算什么?”
海云舒笑:“我就是去上百次,也不及你家莹姐儿去那一次轰轰烈烈。卖身救父,简直是新二十四孝呢。”
何氏拍桌而起:“你说谁卖呢!”
海云舒微笑:“还用我说?大家心里不都明镜似的。”
三房四房是得了实惠,不愿往是非堆儿里搅,只是闷头吃饭,不说话。
老夫人开口劝:“一家人的都少说两句,都坐下,先吃饭。”
大嫂趾高气昂:“看在母亲份儿上,我给你留个太平日子。”
海云舒才不买账:“能不能有太平日子,你说得可不算。”
“你!真当自己在这侯府一手遮天?”
“遮不遮天不要紧,遮你就够了。”
“三弟,四弟,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让她一个女人踩在头上?”
这俩小子滑头惯了,才不会趟在浑水。
只顾低头吃饭。
老夫人想着从中劝和,就说:“云舒,你再去求求江成璟,把你大哥也放回来吧。”
海云舒只是笑,不接话。
老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得又问:“不行吗?”
“行啊,”海云舒道:“江成璟说了,大郎、二郎,他只保一个。要么救大哥,要么救二郎,母亲选吧,免得又有人说我存私心,出力不讨好。”
这还有二选一的?
老夫人心里是一万个想保二郎的,可海云舒这样当着全家面让她选,她还怎么选?
只能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江成璟若非要选,不如把我的命拿去好了。”
“他要母亲的命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值钱货,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夫人捶胸:“怎么,他死都不让我死吗?”
选救大郎,二郎从此就要颠沛流离,再无出头之日。
选二郎,大郎就要被流放,她侄女那炮仗脾气得把家里搅翻天。
“缓两天再说成吗?”
“成啊,江成璟收了咱们那么多银子,这点面子还能不给?”
老太太是面子、里子都想要,这才犹豫不决。
何氏埋怨:“母亲,当初可是你老人家把这侯府说得千好万好,谁知我刚进门,就要收拾一屋子的通房小妾,生莹姐儿的时候又胎大难产,差点没命。如今这日子刚好,大郎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非一脖子吊死在这厅堂上。”
“你这么寻死觅活的,是要威胁我吗?”
众人见老夫人动怒,这才帮腔。
三弟妹:“大嫂你先起来,大哥不还没流放吗?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四弟妹也劝:“你就容母亲再想想。”
何氏看出她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少给我装好人,当初,是谁在背后捅刀子,撺掇着让我去对付二房。
“怎么?现在见她海云舒攀了高枝,就转了舵了。我呸!
“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罢,她摔门而出。
一顿饭,被搅得谁也没吃安生。
到了傍晚,莹姐儿跑到关雎阁求见,莺歌以为她是来帮何氏讨说法的,就拦着没让进。
可莹姐儿不依不饶,嚷着要见海云舒,她这一根筋发起劲儿来,两头牛也拉不走。
早晚都要把话说开,海云舒最后允了她的拜见。
出乎意料,莹姐儿没说她的不是:“我知道,这不怪二婶婶。是爹爹不争气,自己没本事,还偏要往上结交,才被人当了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