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如眼见容赤承认认识,连忙跟上打圆场,“我们真认识,误会、误会,大家都散了吧啊……”
见容赤没反驳,围堵她俩的保安就都撤了,只留下一个解决问题。
留下来的保安五十几岁的年龄,应该是保安组长。
组长一脸的严肃,“虽然不报警了,但也要解决这个事情,说吧,你们为什么要跟踪这位先生。”
牧也跟尤如相互对视了一秒。
一个念头在尤如的脑袋里快速地一闪而过。
她眼睛一亮,来不及和牧也打商量,脱口就道:“保安大叔,您老归老,但女孩子追男孩子这种事也至少听说过吧。”
尤如话音落下,容赤跟牧也齐齐看向她。
好像唯独保安组长没听懂,眉头依然皱着,“什么意思?”
“异性相吸啊,要不是我朋友喜欢容律师,我们两个女孩子干嘛跟踪一个大男人啊,您说是吗?”
牧也身形一僵。
容赤的反应比她快,听完尤如的话,视线缓慢转向她。
男人俊逸的轮廓铺上一层薄薄的痞意,隔了几秒钟,玩味般低笑,“你喜欢我?”
牧也:“……”
她怎么这么想拍死她这个好闺蜜呢。
尤如生怕她张口就来个反驳,她使劲的对牧也挤眉弄眼,“亲爱的,你就别再矜持了,赶紧表白吧。”
表白?
牧也差点气晕过去。
饶是她再淡定,这会儿脸颊也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尤如当然没指望牧也真的去表白。
她趁机跑到容赤跟前,恭敬的像个仆人一样伸出双手,“牧也有些紧张,要不,您主动跟她谈谈?来,您把包给我,我帮您提包。”
“不用了。”
容赤淡淡的出声,在牧也跟尤如的眼皮底下,将那份文件收回到公文包里。
俩女人:“……”
收好了文件,他才慢条斯理地出声:“倒是没想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懒怠,似万般无奈,“两年多了,你还是这么喜欢我。”
“哎……”他叹气,眉间慢慢的拢起,似非常苦恼:“你这样,我会很有压力的好吗?”
牧也:“……”
这……
她怎么那么想爆粗口呢?
容赤走之前,保安不放心的问:“先生,要不您先走,这二位我帮您留五分钟。”
牧也听着这话不对味,她反复品了一下,眉头微蹙,“保安大叔,您是怎么想的?”
瞅着保安望过来仍然不善的视线,牧也闷闷地说:“往坏了说,就算我跟我朋友有什么坏心思,您觉得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付的了他这个一米八五大个的男人?”
保安满眼深意:“那可说不准。”
牧也,“……”
关键是容赤还很配合保安应了下来。
导致她跟尤如站在商场门口,由保安看管,被人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观赏了五分钟。
……
往回走的路上。
牧也没好气吐槽好友:“朋友就是这么被你出卖的么!”
“我错了,姐妹儿。”尤如一脸的心有余悸,“我倒是没想到,你俩好歹认识一场,他居然一点旧情都不念啊。”
说到这儿,牧也摇头,“他就不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况且,他都不一定觉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旧情。
“糟糕!”尤如突然叫了一声。
牧也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却见尤如拍了拍脑门,“打包的饭菜忘拿了。”
牧也无语极了。
“文件没拿回来,你还吃得下?”
尤如:“我们晚饭都没吃呢,怎么吃不下?”
牧也佩服的点头,“行,陪你回去拿。”
她们一路又折回去,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牧也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就躺下了。
闭眼入睡前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容赤从商场里离开的那一幕。
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重新坐起来,拿到手机给尤如发了一个微信,“我们只想着取文件,却忘了一个事儿。”
尤如应该在看手机,很快就回复过来:“什么?”
牧也抿了抿唇,“tຊ容赤是离开的时候才把文件收进公文包里的。”
尤如:“怎么了?”
牧也:“他为什么走的时候才收起来,而不是从你前男友给他之后就收好?仿佛知道有人惦记,故意放线钓鱼一样……”
尤如:“难道他早发现我们跟踪他了?”
“不知道……”牧也一时间有些乱,只是凭感觉意识:“不过耍人这事容赤最擅长了,是他能做出来的。”
聊天的两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最后也没敲定接下来的计划,太晚了怕影响明天上班,牧也又给她发了个消息:“先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关了手机,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半睡半醒中,她似又回到了两年前非洲那段经历。
她被容赤抓回去的那天,直接就被他带回了他们的大本营,进去之前,门口有几个持枪站岗的黑人。
见到是容赤一帮人,站岗的黑人恭敬的敬了个礼,二话不说就打开闸门放了行。
那个时候她能感觉出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但这儿架势,心底却隐隐升起更不好的预感。
进去之后容赤将所有人都喊了出去。
车内光线因为车子熄火之后暗淡下来。
两人坐了一会儿,容赤没着急跟她说话。
他越是冷淡,她心里就越是害怕。
直到容赤毫无征兆的起身朝她方向而来,她警惕后退,下意识脱口:“你想干什么。”
容赤的动作一顿。
狭小的空间里有一瞬间的死寂。
直到他动作复起,走到了离她最近的车椅坐下。
他一靠近,她鼻息间就被他浓烈的男性气息占据。
她定了定神,见他长腿交叠,动作熟练的点了支烟。
烟火在暗夜里忽明忽暗地闪着。
耳边响起他极不走心的声线,“跟你聊聊天,促进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绷着身子,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那怎么可好?”他一脸纠结,似乎真的很犯愁,“接下来这数不清的日月,我们该怎么消耗?天天床上躺,也怪累人的,你说呢?”
他声线暧昧,俊逸的脸庞一点点的朝她压了过来。
她却一下子抓住了他扯东扯西的重点。
数不清的日月。
数不清是什么意思?
她接受不了,情绪慢慢失控:“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这都不重要,”他直起身子,低低的笑,缓慢的拉开了加长版车门,“来,跟我下车,现在去做你来这里,第一件需要你做的事情。”
她没动,此时容赤已经站在车外,因为身高太高,他微微倾身,双手撑着车门。
见她不动,他也不着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微微挑眉,“不走是打算让我抱你下来?”
“我要回去!”她胸口起伏,字字坚定。
“呵…”容赤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刺耳,仿佛在笑她天真,“我瞧你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进来这里,还打算出去?”
在以往二十四年的时光里,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尽人意,但也勉强过得下去。
但是遇上绑架这种事,确实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命运多舛至此,大约也是巅峰了。
当然按照她的性子,她也不至于在此缴枪。
跟着容赤一路走,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这路,仿佛没有尽头。
可能是太无聊了,容赤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了起来:“看你这么年轻,子弹会取吗?”
她脚步一顿。
走在前头的容赤似有感应,也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
见她唇线拉直,容赤似乎觉察出什么来,挑眉问:“没取过?”
她深吸一口气,“实习的时候演练过,但没实际取过。”
容赤一下子就笑了,“那在胸口位置中弹的人,你有几分把握救活?”
她盯着他领口的位置,而后缓慢的掀眸与他对视,“你认真的?”
容赤的嗓音很低,染着似笑非笑,“你说呢?”
这里全都是临时搭建的板房,两人此时已经进入穿过无数个板房中的最后一间。
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
看着门上写着‘治疗室’几个英文字母,她捏了捏手心,鼻音略重的道:“一分把握都没有。”
容赤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
隔了几秒钟,她透着玻璃,看到他不知从那里取出一把枪,冰冷的枪\口抵在她太阳穴位置。
她的身形顿时一僵。
“如果这样呢?”他声线极低,宛如情人间细语,卷着尾音在她耳边呢喃。
到这里,躺在床上的牧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额上已经溢出了层层冷汗。
她消化了好一阵子,瞳孔里依然存着未消下去的惊恐之色。
那些被她隐匿深处,两年前的经历,在这天晚上,仿佛重演一般出现在她面前,一帧帧历历在目。
她记得,在进去救人之前,容赤的大手落在她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
仿佛在提醒她,又仿佛只是施压:“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拿手术刀的手要稳,他必须活着,懂吗?”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班,牧也的状态不是很好。
不过今天不怎么忙。
期间病房的小护士跑过来找她:“牧医生,您什么时候有空去一下304病房,7床病人找您。”
304病房。
那不是被家暴的那妇女么?
牧也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行,我忙完这边就过去。”
她是差不多十一点过去的。
往急诊病房走的走廊上,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容赤跟之前的那个小律师。
两人走在她前面,并没有发现她。
不知他们过来做什么,她听到小律师不满的嘟囔:“赤哥,老实说,我是不是真的哪里得罪您了?”
容赤拍了拍小律师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会,你们这些实习律师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
小律师撇撇嘴,“您看好我?所以这种小小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离婚案件,还要您亲自过来为我把关?”
容赤:“确实如此。”
小律师哭笑不得,“您这是有多不信任我呢。”
容赤:“我这不是怕你骄傲吗?”
小律师:“……”
说到这,他们已经停在了304病房门口。
牧也讶异地挑眉,却见容赤已经走了进去。
小律师正要关门,却看到紧跟着走上前的牧也。
见到牧也,小律师瞬间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家赤哥要接这个案子了,也明白他们家赤哥为什么非要跟着过来了。
他们律师所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不接这种没技术含量的离婚案,已经成为默契。
小律师露牙,笑着跟牧也打招呼:“漂亮姐姐,你来了。”
牧也也不知道这小孩怎么这么多精力,每次见到她都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现在不是她考虑这个的时候。
因为容赤听到小律师的话,已经转回头来,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她。
牧也怕他误会,赶忙解释:“是陈女士找我过来的。”
言下之意,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
容赤没说话,但眼中那份深意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难得,他没有再开口损她两句,而是转身走了进去。
牧也紧跟其后。
陈女士跟她表达了她的想法,“牧医生,你是我被家暴那天为我诊断医治的医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一旁的容赤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牧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您说。”
陈女士:“您能不能帮我出庭作证,我打算起诉离婚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
牧也刚要答应下来,容赤却赶在她前头,语气不怎么好的开了口:“不需要。”
牧也一怔,下意识看向他。
容赤斜靠墙,手上把玩着手机,眉宇间拢起一抹弧度,让他本就不怎么柔和的五官线条看上去更加生硬傲慢。
拒人千里的模样,似乎很不待见她。
牧也就觉得,他的不待见有些可笑。
因为不管两年前还是现在,若要论起不待见,也应该是她不待见他才对。
牧也懒得跟他计较。
作为跟班,他身边的小律师很有眼力劲的跟在容赤后面解释:“陈女士,医生只能证明您受伤程度,而这方面其实我们只要出具医院的化验报告以及治疗凭证就已足够,您不必着急,接下来需要的人证、物证我都会跟您讲清楚的。”
“好的,”陈女士点头,然后转向牧也,歉意道:“麻烦您了牧医生,让您多跑了这一趟。”
“没关系的。” 牧也浅笑,余光看到容赤仍然靠在墙壁上,这么长时间,没出任何动静。
可能也不想跟她过多的交涉。
既然没她什么事了。
她直起身子,离开了病房。
牧也走了,病房里的小律师却觉得四周的温度降了几度。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容赤,然后悄悄地往角落里挪了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陈女士也真是。
哪tຊ有让医生给当人证的。
把人家医生牵扯上,万一遭到报复呢。
……
牧也再次去找陈女士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差不多中午饭的时间。
她觉得容赤已经走了。
进去病房发现里面没人。
可她眼尖的看到了容赤的公文包,正静悄悄的躺在病房的沙发上。
公文包开着,露出来一点白色,好像跟昨天尤如前男友给他的那份文件相似。
正要退出病房的她心思一动,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停顿须臾,她迈出步子朝着容赤的公文包走过去。
很顺利的,文件被她从公文包里抽了出来。
放眼一看,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尤如的设计图原稿。
也不知道容赤用了什么办法,尤如他前男友居然把这个给了容赤。
上面不仅有尤如的签字、日期,甚至还盖了她的印章。
铁证无疑了!
牧也正兴奋着,身后突然传过来一道低嘲的玩味声:“干什么呢!”
牧也的心思全都放在文件上,被容赤突然一声给吓了一跳,文件没拿稳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响。
牧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文件。
然后,她慢半拍的侧头看向门口,就见容赤半眯着眸子,泠泠的瞧着她,似笑非笑的。
这眼神让牧也觉得自己像个正在偷东西的小偷,被东西的主人抓了个正着一样。
尤其容赤还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的。
不知何时他走了过来,垂手将地上的文件捡了起来。
“难道牧医生也看上我的包了?”低懒带着嘲弄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牧也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他手中的设计稿,她下意识就去夺,容赤却反应极快的把设计稿举过她的头顶。
任她怎么踮脚够,身高差距却让她怎么够也够不着。
“这设计稿是我闺蜜的,容律师,麻烦你把它还给我。”牧也气不过开口对峙,但开口了,底气却略显不足。
“牧医生喜欢开玩笑?你闺蜜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包里?”容赤脸色温淡,不急不慢的将设计稿收回公文包里,“这明明是我律所的私密文件,你偷看在先,如果报警,负法律责任的人也是你。”
他很谨慎,不入她圈套。
甚至还能把她往他的圈套里带。
牧也说不过他,有些气闷,也有些自恼。
刚才她把设计稿拿到手就不该磨蹭,应该直接跑出去才对。
抢又抢不过。
拿也拿不走。
但总想恶心他一把,所以就开口:“被告给了你多少钱?不如这样,她给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你把设计稿原图给我!”
容赤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身搭在座椅把手上。
她被迫于座椅与他之间,两人近到呼吸交缠。
暧昧弥漫着。
可他浑然不觉,撩起唇角笑,“这似乎不太好吧。”
牧也下意识后仰身子。
见他维持着姿势不动,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不就是缺钱吗?”
静默了片刻。
容赤撑起身子,看着她,“那你有钱吗?”
牧也一噎。
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被气的胸口疼,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能是失望、不理解。
也可能是不甘。
她冷漠的看着他,正正经经的道:“这设计稿是谁的你心知肚明,你助纣为虐我无话可说,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把设计稿拿回来,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都可以。”
其实话刚问出来,牧也就有些后悔了。
容赤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算不为钱,为了名声也不可能让自己败诉。
所以怎么可能把设计稿交给她。
但容赤的性子,从来不是按套路出牌的那种。
听着她的话,他闲闲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弯起唇,若有所思的道:“我最近好像很缺领带。”
牧也:“?”
这好像是在点她的吧?
等等——
领带?
牧也一下子想起昨天跟踪他时,他去商场选领带的那一幕。
那条领带…
他不是要让女朋友买的么?
牧也抿唇思考半天,突然想通。
倒也是。
有免费的,干嘛还要女朋友破费。
这似乎是松口的意思,但又没明确的表示出来,她便试探性的问:“领带交给我,买回来我联系你,到时候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容赤答应的很痛快,唇畔噙着不明所以的笑,“不过我最近很忙,你给我打电话我不一定接的起来。”
牧也当时没多想,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就是,再忙也不能够一直不接电话。
直到大中午头她舍弃了吃午饭的时间跑去给他把他看中的那款领带买回来。
两点的时候她给他打电话,拒接。
两点半的时候又打了一个,还是拒接。
接下来每隔一刻钟她就给他打一遍,全是拒绝。
牧也有些坐不住了。
后来她尝试加他微信。
她打开好友添加,输上容赤的手机号码。
微信好友删除了以后再添加,只要对方没有删除,这边是能直接添加的。
牧也输入后发送,却没添加成功。
意料之中。
是她先删掉他的,她也没指望他能大度的留着她的微信。
但她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第一遍好友申请仿佛石沉大海般。
牧也一度以为自己输入错了。
所以第二遍的时候她仔细又仔细,还写了备注:“领带买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过了一会儿,通讯录新朋友那里变红。
她以为是容赤加上她了。
点开以后才发现,居然是容赤拒绝她的信息,上面还写着拒绝理由:“删我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
牧也:“……”
饶是她一个如此好脾气的人,被他气得差点爆了粗口。
每次都这样!
耍人好玩吗?记仇记到这个份上……
这他妈绝对人间一枝独秀。
一直到下班走之前,她都没有联系上这个男人。
后来收拾好包走的时候,她看着安静的躺在桌子上的领带盒,虽然嫌弃,但还是将它收进了包里。
从急诊楼出来,这个时间点看诊病人少了一些。
医院里安静许多,行人看起来也没那么急躁。
外头的双樱随着春风舞动。
她被耍了一下午而略微糟糕的心态突然平和了许多。
出了医院,她刚好碰上了开着车从医院出来的同事温禾。
大概是好久没见了。
牧也愣了一下。
温禾也看到了她,主动落下车窗跟她打招呼:“最近急诊很忙吗?好久没见你了。”
牧也笑着回应:“还行,你也刚下班呢。”
“我们消化科天天都这点。”温禾耸肩,刚要跟她寒暄几句,后面车辆就已经等不及的按了按喇叭。
两人视线交汇,默契地笑了起来。
怕后面的车因为她们堵起来,牧也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先走吧,回头我们再聊。”
温禾颇为无奈的跟她说了拜拜,正要走,又突然转头看她,笑着说:“我跟何义约了去吃饭,你要没事的话一起来呗。”
“我十分怀疑你在跟我秀恩爱,”牧也眯着眼瞧她,“你们约会,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温禾:“也不是就我们两个,今天主要是见他朋友,来嘛,你、我,何义,我们三个也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见牧也仍在犹豫,她直接伸手臂过去打开了副驾驶上的车门,“快上来,别墨迹了。”
后面的车子按得喇叭声越来越急,温禾也是一副你不上来我就不走的架势。
牧也没再考虑,顺着温禾打开的车门上了车。
一上车,温禾就接到了何义的电话。
何义比她们大几岁,是院长的独生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
温禾接起电话来就跟何义报备:“对了,我在医院门口碰上牧也了,我把她也叫上了啊。”
那边何义不知说了什么,温禾应声:“行,好的,我们马上过去了。”
挂了电话,温禾笑着跟她打趣道:“你不用在意,何义带我去见的那个朋友我也是第一次见,听他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何义说了让你去啊,他说他那朋友条件挺不错的,说不定还能把你俩凑一块呢。”
牧也颇为无奈,玩笑道:“你不是我继母派来给我相亲的吧。”
温禾:“那不能,你不相信我,还能不信何义?”
牧也笑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说起她跟温禾,她俩倒是很有缘分的。
同届毕业生,也是同期被派去非洲支援的一批医生。
甚至被绑架进大本营,她俩都是一前一后进去的。
……
何义定的是一家日式餐厅。
她们差不多用了一刻钟到了这里。
里头唯美的装饰很日风,没有包间,大厅里一桌桌座椅摆放的也十分的错落有致。
越过大厅,她们被店员带着拐进了一个长廊。
长廊尽头是一个小厅,这里的人比大厅的人少,也安静了几分。
所以她们一进去,她就看到了里面的何义,以及,何义对面的男人。
何义站起来朝她们这边迎来的时候,他对面的男人也发现tຊ了她。
似乎也很惊讶,男人眉尾上扬,随后微微失笑,“追的这么紧,牧医生,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容赤这句话一出,走到他们跟前的何义一下子顿住了步子。
他回头看了容赤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牧也的身上,惊讶的挑眉:“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不等牧也开口,容赤已经开腔,唇边泛着玩味的笑,“我们之间,渊源颇深的,你说是吗?牧医生。”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视线暧昧不明的落在她的脸上。
容赤就是那种你越是在意,他越来劲的那种。
所以她索性不搭理他。
“不止我跟她认识,温禾也认识他。”她回应何义,视线转向从进来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温禾身上,“对不对,温禾。”
温禾的脸色不大对,听她唤她的名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哦对,认识,在非洲认识的。”
“好巧。”何义扶了扶眼镜,讶异之色还未从他脸上下去。
牧也非常认同他的话。
她也觉得巧。
也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容赤跟何义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一个痞坏痞坏的,一个老实巴交的。
怎么玩儿到一起的?
这个疑问一直到后头饭桌上她才得知,原来两人是邻居,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发小么。
这就可解了。
温禾也是第一次见何义这发小,估计也没想过老公的发小会是容赤吧。
应该是比较忌讳非洲时间的那段经历,所以平时话多的温禾,这会儿突然安静的不像话。
饭桌上本来就温禾一个能说的,现在连她都不说了。
整个晚餐桌上安静了下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何义也可能觉察出了温禾有些不对劲,“禾禾,今天工作上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么?”
温禾一愣,随即摇头,“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何义失笑,“看你今天没话。”
温禾嗔他一眼,“谁还没个不爱说话的时候呀。”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容赤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似随口问道:“你俩交往多久了?”
温禾听到容赤的话脸色一白,好像在刻意回避容赤一般,突然低头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听到何义回道:“快一年了吧。”
容赤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掀起眸子看向对面,一整个晚上没跟她交流的女人,眸底沉浮着细碎的玩味,似漫不经心的朝她伸出手:“你要送我的领带呢,带了没?”
牧也没想到他会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迟钝的看向他。
容赤皱眉,微有不耐,“没带?”
人家都开口要了,她就没矫情,直接从包里把领带盒取了出来。
容赤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然而然的,就像收女朋友买给他的礼物一样。
这一幕看呆了另外两人。
默了须臾,温禾看着牧也,一脸的复杂:“牧也,你不会真的在追——”
没等她说完,牧也就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不是。”
“嗯?”听到这里,何义笑着插入话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八卦吗?”
温禾的情绪这会儿比刚才好了许多,一脸坏笑的打趣牧也,“你是不知道,在非洲那会儿,他俩就已经暧昧不清的……”
“你不要乱说,”牧也狠狠的瞪了温禾一眼。
心里却在计较,她该怎么解释比较合适?
毕竟容赤若真的把证据交给她,这种事其实是对他不利,不能在公众谈论的。
越少人知道越好。
思忖了片刻,她淡定的说:“就是我的需求,容赤那里有,作为交换,我帮他解决他的需求,所以就有了我帮他买领带这件事了。”
饭桌上因为她的话,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且还是那种死寂的安静。
牧也一开始不明所以。
然后她稍稍回忆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话。
片刻后——
整个大脑轰鸣了一下。
尖叫声差一点冲破喉咙,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她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她的需求,容赤的需求?!
需个什么求啊!!!
她僵着脖子看向其余三人。
何义跟温禾一脸的复杂。
容赤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手撑在额头上睨着她,俨然就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不用看,牧也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跟充血了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的收回视线。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本来她还指望着温禾会客气一句说送她回去。
没想到何义直接就说:“容赤,一定要把我们牧医生安全送回家知道吗?”
字里行间里满是调侃,仿佛认定了他俩有一腿。
然后不等他俩回应,就揽着温禾的腰往外走了。
到这里,牧也觉得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现场留下她跟容赤两人。
空气中不断的散发着复杂与尴尬。
但她似乎想多了。
尴尬的好像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因为在她尴尬的时候,容赤看了一眼手表,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的道:“不用我送了吧。”
“不用。”牧也求之不得,想也不想的拒绝,样子看上去也很平静,“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就行了。”
“行。”
容赤并没有再跟她客套,直接应声,然后就先她一步的走开了。
留下牧也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往外走。
其实这边离着她家不算近,走的话大约需要半个小时,但时间不算晚,而且她今天为了避免尴尬吃了不少的饭,这会肚子还是蛮撑的。
所以她打算走回去,消化掉肚子里的食物。
走在路上安静下来她才记起自己居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光把领带给了容赤,尤如的原稿她却忘了要!
她闷闷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容赤还没加上她的微信。
心情极度郁闷!
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又被耍了一样。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给容赤去个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周边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人在跟她。
怕自己太敏感了,她又加快步子走了一段路,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她又换了一个方向往右走,身后脚步声似乎也跟着移了过来。
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她猛的回头,一下子捕捉到了躲在树后面的一片衣角。
顿时心跳加速,她立即提高警惕,加快速度,甚至最后跑了起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到一个人多的地方。
耳边疾速加快的风声阻绝了后面的声音。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着她跑起来,只是奋不顾身的往前跑。
直到一辆车子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退,却不小心一下子踩空。
幸好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旁的大树。
车窗落了下来,露出了容赤的脸。
她极重的呼吸登时平稳了下来。
容赤瞧她这幅心有余悸的模样,冷嗤:“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看到我一脸的惊慌什么?”
容赤的话充满讽刺,但是牧也此刻却没一点脾气。
不但没脾气,就连听着他的声音她都觉得比平时好听了许多。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一样,” 摇摇头,她往后面看了一眼,又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自我安慰:“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容赤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看上去似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冷淡的命令:“上车。”
牧也一怔,有些受宠若惊。
突然想起他刚刚离开时仿佛很着急走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容赤闻声,从车窗扔出来一个东西。
牧也没看清,下意识接住。
拿到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刚刚给他的那个领带盒。
她不解的看过去,就见对方一脸嫌弃,“你这给我选的什么款式?我不喜欢,重新换一款。”
牧也深吸了一口气,隐忍了几秒,又缓缓吐了出来,“我是按照你上次在商场看好的那一款买的。”
容赤瞧着她笑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又不喜欢了,想换一款,不可以?”
四目相触。
似有火光在两人之间抗衡。
一秒、三秒、五秒过去。
牧也最终泄气的先移开了视线。
“可以。”她吐出一口气,好脾气的道。
容赤满意的收回视线,突然想到什么,又蹙着眉侧眸,“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车我走了。”
牧也是极其不情愿上他的车。
但是又害怕待会他走了,那个跟踪他的人又出现。
她有些后怕,所以没怎么考虑就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
“地址。”一上车,容赤问她。
牧也指了指右边的马路,“湖畔山色,往前走右拐。”
容赤再没吭声,大概是知道怎么走。
两人中间缄默了一段时间。
牧也顾不上探究他的心思,因为她在考虑领带的问题。
最后防止容赤再为难tຊ她,所以她‘诚心诚意’的邀请他:“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款式的领带,要不明天下班之后,我们一起过去,你自己选?”
“行。”所幸容赤没考虑很久,很痛快的答应。
牧也轻轻地地将领带盒搁在他们中间的位置,“那我先把领带盒放你这里了,你记得明天带着。”
容赤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又‘嗯’了一声。
“那我闺蜜的设计稿呢?你带了吗?”生怕他反悔,她又小心翼翼的问。
容赤侧头瞥了她一眼,缓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下次给你,我忘带了。”
是真忘了带,还是故意为难她?
牧也撇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
没多久,车子抵达了湖畔山色。
牧也摘了安全带,礼貌的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了,我们明天见。”
容赤懒洋洋的点头。
为了确保万一,她下车之后再一次提醒他:“明天记得拿我朋友的设计稿,谢谢你了。”
容赤扯出一个笑容,倒是配合的应了声:“行,我知道了。”
牧也这才放心的走了。
容赤瞧着她走进了小区,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打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望了望看上去很是和谐的四周。
突然想到方才开车追上她时,她那一脸的惊慌。
跟踪么?
烟瘾突然犯了。
他从兜里掏出烟跟拿打火机,动作熟练的点燃。
青白色的烟雾团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透过烟雾,他仿佛看到了两年前,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的。
明明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区域生活的时候他们碰不上;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同样都是临时出差地儿,住不了多久的情况下,他们却意外相逢了。
而且这种相逢,并不怎么愉快。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跟‘那群人’开着车往医院赶的路上。
牧也穿着白大褂在路上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是大本营的二把手鲁比眼尖的发现了她。
当初他本意是想截一个当地的男医生,但是事与愿违。
他看到她的时候,鲁比已经喊了停车。
鲁比好色,从他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他对牧也的垂涎以及……势在必得。
牧也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特别纯净、让人想要占有,但又不忍心亵渎的美。
往往这种长相,特别让男人倾心,然后疯狂的想要得到。
但是一见倾心的人群中,并不包括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当时的处境,也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度冷静的人。
冷静的男人,骨子里就不会让自己对某个女人一见钟情。
下车之后,他赶在鲁比之前问她:“你是医生?”
她很淡定。
淡定的出乎他的意料。
微风吹起了她白大褂的一角,对上她冷漠的视线,他瞥了一眼鲁比,唇角上扬,露出张扬肆意的笑,“谁tm也别想跟我抢,这个女人,我要了。”
落在他指尖上的烟灰将他烫醒。
从记忆中回来,他将烟蒂嗯灭,取出手机。
打开微信,将她下午发送的好友申请找了出来,看着她头像上的布偶猫,顿了片刻,伸出长指点了添加。
页面自然弹出来他们聊天的页面。
你已添加了牧也成功,可以开始聊天了。
容赤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收起了手机。
重新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离开。
……
牧也洗完澡出来,第一时间去拿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才发现容赤已经加上她了。
添加好友之后不说点什么会不会有点尴尬?
她点进去聊天页面,想了想,先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紧接着又打了一段话过去:【那明天我们就南城大厦那边见了。】
对方很快回复了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班后医院门口等着。】
他要来医院接她?
搭个顺风车倒也好,但她总要客气客气,敲了一句客套话过去:【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复,对方似乎并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她讪讪的收起手机回到床上。
—
整个晚上,牧也的入睡状态就不是很好。
噩梦不断,睡眠浅的不像话。
睡梦中,有个模糊的影子一直在追她,她用力跑,拼尽全力,衣角却还是被人从身后抓住用力的往后拖!
牧也惊醒,猛地起身,却发现天已经大亮。
耳边手机铃声不断的催促着她。
她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不会是还没起床吧?”尤如欠打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你今天不是白班吗?”
牧也顺势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十分。
她居然晚点了。
“要迟到了,等会路上给你打回去。”她说完不等闺蜜回应就挂了电话,然后快速的往洗手间跑去。
七点半她准时打上了车,才又给尤如回过去电话。
尤如接起电话就打趣她:“我们敬业的牧医生也会迟到呢?”
牧也昨晚没睡好,偏头痛又犯了。
她一手撑着头按摩,嘴上没好气的回她:“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为了拿回你的设计稿,你非但不感谢我,还挖苦我?”
“我的好闺蜜,我错了。”尤如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改了话风,讨好的笑,“怎么样?能拿回来么?”
牧也:“如果容赤不再整什么幺蛾子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我的好闺蜜,全靠你了。”尤如说这番话的时候,即便是通话,牧也看不到她的样子,但也想象得到,她捧着双手,冒着星星眼的模样。
昨晚的经历。
她在唇边犹豫了一会儿。
想了想,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似乎说了也不能解决,还让闺蜜跟着她徒增担心。
……
跟尤如闲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她是在八点查房之前赶去医院的,匆匆换上衣服,她小跑着跟上了科主任的大队。
查到被家暴的陈女士病房的时候,她大脑下意识的回忆起陈女士的丈夫。
昨晚跟踪她的那个人,她虽然没看到长相,但总下意识的将他跟陈女士的丈夫联想到一起。
“恢复的很好,小牧值得表扬啊。”主任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牧也笑笑没吭声。
跟着一大群医生往外走的时候,她又突然停下了步子。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她跟陈女士,她才看向陈女士,认真地问:“陈女士,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上诉离婚的?”
陈女士先是一怔,随即自言自语的道:“怎么今天都来问这个。”
牧也没听清,“什么?”
陈女士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摇摇头,紧接着回应她:“是您上次的话提醒到了我,毕竟我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那么长,我不能自己毁了自己。”
牧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瞧着陈女士,呐呐的继续问:“您也是这么告诉您丈夫的是么?”
陈女士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点头,“是的呀。”
牧也突然想起上次在医院长廊上捕捉到陈女士丈夫看她时那副凶残的表情。
她整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昨晚跟踪她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陈女士的丈夫无疑了。
他跟踪她要对她做什么她不清楚。
但总不可能是为了感谢她。
她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更不知接下来她要如何应对。
如果哪天晚上下班,再被他跟踪呢?
容赤也不可能天天开车及时出现在她面前。
对了,离婚!
她一下子想到了陈女士的离婚案。
陈女士要跟他打官司,按照陈女士的伤损情况,虽然对方只会被判刑个一两年。
但至少这一两年内,她是安全的。
但是……
她有些烦恼的蹙眉。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庭呢?
视线再次转向陈女士,她轻声问:“容律师有跟您提过什么时候上庭吗?”
陈女士想了一下才道:“好像还在等通知,而且我这身体,往少了说也得半个月以后吧。”
半个月……
牧也缓了口气。
这么说,她还要小心警惕煎熬半个月?
而且她经常加晚班,半夜回家的可能性也有。
她要怎么小心警惕?
她头痛欲裂。
但是现在她暂时还考虑不上这个事情。
因为此时她爸牧博文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电话响了一遍她没接,紧接着第二遍又打了过来。
是她太了解牧博文了。
没事不打电话,但凡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儿,她要一直不接,他绝对可以打一下午。
所以在他第二遍打来的时候,她就滑动手机接了起来。
“阿也,在忙吗?”牧博文讨好的笑声从手机那端传过来。
牧也:“嗯,在忙。”
可牧博文并没有在听她说在忙的时候挂掉电话,只是笑了两声,继续道:“今天晚上有家庭聚会,你下班直接回家吧。”
牧也垂下眸看着脚底,声线没有起伏的拒绝:“今晚加班呢,回不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牧博文是提前做tຊ了准备的,“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打给你们前台问过你的时间了,他们说你今晚正常点下班,没有晚班。”
牧也抿着唇没说话。
牧博文却比上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强硬了几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孟姨给你烧了几道你爱吃的菜,下班直接回家,啊?”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带了几分父亲的关切。
仿佛是真的好长时间没见女儿,心疼跟想念女儿的一样。
但牧也听不真切,而且她下班后还跟容赤有约。
她只好如实说:“我晚上有约了。”
牧博文不满的道:“什么约会不可以缓一两天?我们一家人聚一次不容易,回来吧,爸爸也想你了。”
牧也还想再说什么,牧博文已经不给她机会,“就这样定了啊,今晚必须回来,不回来我就去你那里抓你过来,行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就这样,牧博文挂了电话。
牧也拿着手机,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牧博文这样说了,她要是不去,他就真的有可能跑她家里去抓她的。
可容赤那边……
想了想,她还是打开微信,给容赤发了消息过去:【抱歉,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我们改天再约,行吗?】
过了好长时间容赤也没有回她。
一直到临近下班点,也不知他在忙什么,一直没有回复她。
怕他没看到,再多跑一趟,她又发送了一个消息:“如果你有时间,明天下班点我再约你,看到回复我一声,谢谢。”
一直到下班,容赤也没回复她。
下班前她收到了牧博文的微信,问她:【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吧,爸给你叫了个车,你记一下车牌号,南B25789,路上注意安全。】
牧也有些受宠若惊。
难以想象牧博文还会给她叫车,然后担心她的安全。
正常下班之后,她很快在医院门口找到了那辆车牌号为南B25789的车子。
居然还是一辆价格不菲的宝马6系。
她走过去正要打开后车门上车,驾驶室里的驾驶员却在这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性。
男人穿着很正式,下车后还很注意礼仪的整了整西服。
牧也疑惑的看着对方,就见对方脸上堆起笑,而后朝她这边主动伸出手,“你好,牧小姐,你不用觉得奇怪,因为看过你的照片,你很漂亮,比照片还漂亮,即便在人群中,我也一眼能找出你来。”
牧也隐隐觉察出不对劲,脸色遂淡了下来。
她将已经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挪了下来。
但对方似乎并没察觉到她的情绪,还在继续:“我听你爸爸说你也已经看过我的照片了,并且表示很满意。”
他自我优越感极强。
身高,她扫了一眼,175上下,普通。
长相,普通。
家世,她不知道。
看着他的行为跟气质,以及开的车子,大概就是个在短时间内取得了一笔可观财富的暴发户了。
牧也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优越感,但他还在没完没了的自我介绍:“你爸应该跟你提过我了,我离异半年,带了个五岁男孩,交往之前,我觉得我应该跟你把话都讲清楚了。”
他清了清嗓子,神气又自得:“想要跟我在一起,首先要对我儿子好,不可以对他大声说话,要哄着他,要听我妈的话,要对我妈好,如果做不到——”
不等他说完,牧也就打断了他,“我想,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被她打断,男人不悦的皱眉:“我在说话的时候,不可以打断,这是对自己丈夫最基本的尊重。”
牧也一下子就笑了。
不知道牧博文跟孟慧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就成了她丈夫了?
“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牧也冷淡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爸给我叫的网约车车主。”
听她这么说,男人有些震惊的质问她:“你说什么?”
牧也不想跟他继续耗下去,语气里都是不加掩饰的耐心不足,“我不知道牧博文跟孟慧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我不喜欢你,也不想成为你儿子的后妈,让你误会很抱歉,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转身要走,却一下子捕捉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在看着她的容赤。
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了,表情温温淡淡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的痞气。
牧也微微一怔。
不是跟他发微信说了没法去选领带了么,他怎么还过来了?
不想被他看到她现在的处境,她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佯装没看见他。
心里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却被身后的男人一下攥住了手腕。
挣了挣没挣开,牧也回头,还算冷静地吐字:“松手!”
“松手?”男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们双方父母都在饭店等着我们回去商量结婚的事儿了,你开什么玩笑?”
双方父母?
牧也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心底满满的怒火仿佛要从胸腔冲出来一样。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不管牧博文对她如何,但是父女一场,看在他把她养大的份上,回国这两年,她还是很配合他跟孟慧的,大大小小的相亲她也参加过不少。
以前那些都还算正常。
是戏她就配合他们。
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她就只当是陪着他们玩。
可笑的是,牧博文给她打这个电话过来服软的时候,她还以为她之前的那番质问起了作用,他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自责跟愧疚!!!
却没想到他不但没听进去,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越来越离谱,没有下线的那种。
如今连这种离婚带着孩子的选手也往她身上泼。
见家长?
人都没见,就谈婚论嫁,不可笑么?
她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以前就算是生气,她也是对事不对人。
但是今天,着实把她给气着了。
“瞧瞧你自己全身上下,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迫不及待的嫁给你?”
牧也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
她很少急眼,但她真急眼的时候,说话表情不带刺,没什么攻击性。
但字眼却直往人心口窝里扎,锋利的像一把刀子一样。
她瞧着对方眼睛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开,自个儿的神色却更加的平静跟寡淡,“是你离异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是你头顶明显减少的发量?”
“你——”可能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一面,对方气的指向她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牧也甚至觉得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男人都要跟她动手的。
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甩不开,面色冷淡的警告:“要么松手,要么,别逼我报警。”
说话间,她从包里取出来手机。
“你敢!”
男人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机,大概是为了几分薄面,他并不打算退让:“不管怎样你都得跟我去找你爸妈,我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牧也眸光一沉。
还未及反抗,一道略显乏味的声线突然从身后传来——
“对女人动手就没意思了。”
相亲男正用力的往车上推她,听到这个声音也停下了动作。
牧也看过去的时候,容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的烟蒂已经没了,人就处在她身后不足三米外。
见她视线看过来,容赤跟她对视两秒,然后视线上移,眉间不悦的拢起,“瞅什么?没见过花美男?”
他这话是跟相亲男说的。
但是相亲男并不懂他的幽默。
“你是谁!”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男性,相亲男还是很警惕的,“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我怕被打,我哪敢多管闲事。”容赤吊儿郎当的说着,不紧不慢的往他们的位置更近的挪了一步,“你继续,我就是个路人。”
说着,他神色平静的拿出手机来怼着相亲男跟牧也拍。
那架势,就差把手机怼相亲男的脸上了。
相亲男大概以为容赤是个闲散的主播,被他曝光有些火大,“你他妈的神经病吧,把手机收起来,滚蛋!”
被骂神经病,容赤看上去也很是平静,嗓音绕着低低徐徐的笑,“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没等相亲男回应,他自个儿交代道:“律师。”
相亲男一愣。
就连牧也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就听着他自顾自的继续:“知道你把她强行拉上车带走之后叫什么吗?”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音质偏冷,慢节奏的说出来:“绑、架。”
绑架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牧也明显的感觉到相亲男攥着她手的力量在消失。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接下来说的:“知道绑架要坐几年牢吗?”
没等相亲男思量清楚,他勾唇,露出致命一击的笑:“刚刚你是怎么拉扯她的我全都录在手机里了,有本事你就把她带走。”
容赤大概是唬住了相亲男。
在他手松懈的瞬间,牧也动作极快的挣脱tຊ开他,夺走自己的手机,片刻不耽误的跑到了容赤的身后。
经过他的时候,容赤瞥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容赤的情绪不太好,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难道是,她又扫他雅兴了?
牧也瞧了瞧对面的男人,倒是极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的确是,碰上这么个人。
确实扫兴。
容赤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想法,语气颇为埋怨的道:“你说你一个连我这么优秀男人都看不上的人,相亲怎么也不相个体面一点的?”
牧也:“……”
相亲男:“妈的!”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容赤耍了,相亲男骂了句脏,一拳头朝着容赤打了过来。
容赤避开他的拳头,狠狠的踹了相亲男一脚。
两人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关键这是在医院门口。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上前去拉开两人,却被相亲男推了一把,整个人是往后倒着仰。
幸好被容赤一只手揽住。
容赤为了救她,没留神被相亲男重重的一拳打在脸上。
相亲男用足了力气,应该是打裂了他唇角的皮肤,唇角沾了血,他擦拭唇角的时候也发现了血迹。
容赤虽然长得高,但偏瘦,相亲男虽然矮他一头,但胜在壮实。
牧也一开始觉得容赤会吃亏,但却忘了容赤也曾走过黑路,打架这种事,是他擅长的。
特别是发现血迹之后,他忽地咧开嘴笑的那一瞬间——
血液黏在他牙齿上。
斑驳的树影罩下来,牧也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他,失去痛觉跟理智,只剩下了拼命,顽强的让人心疼。
牧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经过刚才,怕自己给容赤帮倒忙,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容赤吐出一口血水,抓着相亲男的短发,对着他的裤裆又是狠狠的一脚。
相亲男被打到了命根子,痛的嗷嗷直叫。
容赤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揪着他领口的衣服将他拽到了自个儿跟前,“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他眼睛猩红,咬牙切齿的说。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但显然相亲男也并没有要认输的意思,两人你一拳、我一脚。
虽然是容赤占了上风,但是他也没少挨打。
周围看戏的人不少,但实际上来劝架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医院的保安出现在她视野中。
牧也仿佛看到了希望,用力的朝着保安招手:“保安,这边!保安!”
医院的保安还是很负责任的,三人齐上阵,很快将两人给拉开了距离。
“谁让你们在医院门口打架的!” 保安对着他们两人劈头盖脸的吼:“都散了、都散了,不要影响医院门口的交通!”
两人一分开,作为医生,牧也第一时间去查看容赤的受伤程度。
嘴唇破的皮有些厉害,脸上有几处淤伤。
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重点是……
牧也睁大眼睛瞧着他右手不断往下滴的血水。
她摊开他的手,瞧着他手心不知道被对方用什么利器伤到的,此刻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牧也脑袋轰的一声,她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一味的拉着他往医院里面走,“走,去医院处理一下。”
容赤却脱开了她的手,淡淡的说:“小伤,不用。”
牧也的唇抿成一道直线,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有些费力的再次启唇:“不用?你确定吗?这伤口最起码缝三针以上。”
“把人打成这样想跑?赔偿!不赔偿谁也别想走!”相亲男似乎没打算让这件事过去。
牧也深吸一口气,冷淡的视线落在还在不断叫嚣的相亲男身上,“同意跟你结婚的人不是我,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牧博文。你用利器伤人,我们没报警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最好别再找事。”
这么看着,相亲男的皮肉伤是比容赤厉害一些。
他刚要反驳,嘴角一动就忍不住倒抽气,脸部表情抽搐好久,他按着嘴角,龇牙咧嘴的道:“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在你爸面前也这么强硬!”
相亲男撂下狠话就开着车离开了。
容赤最后还是跟她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
缝针之前,手机铃声不停的在她兜里响,为了不被打扰,她直接按了关机键,屏幕变黑,显示在屏幕上,牧博文三个大字也一并消失。
她焦躁的情绪明显好了一些。
从被她带回医院之后,容赤一直没说话。
牧也不知道刚才她跟相亲男之间的谈话他听到了多少,而他,从刚才到现在,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而已。
见她关掉手机,他却突然开了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想给人当后妈?”他声线很平,眼神却充满深意,“没想到两年不见,你境界竟这么高了。”
牧也:“……”
不好的心情因为他这句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话吹散了不少。
临缝针之前,她出声问:“缝三针,能忍不?能忍我就不给你注射麻药了。”
容赤顿了三秒钟,反问:“别人呢?”
“什么?”牧也没听懂。
容赤重复:“换作别人,要不要打?”
牧也给了个肯定的回复:“要打。”
说出来后牧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所以她继续道:“不打麻药直接缝患者会感到非常痛疼,在不了解对方的耐受情况下,为了能较好的配合以及减少伤口感染,所以需要患者配合打麻药,但是你的耐受程度,按照两年前我对你的了解,是可以不注射麻醉的。”
说到这里,她又复加了一句:“毕竟麻药打多了也不好。”
不知道她这句话触碰了他哪根弦,他面部表情突然缓和了不少,说话声音也轻快了许多:“不打麻药了,直接缝吧。”
为了给他分心,在缝针的过程中,牧也跟他闲聊:“我不是跟你发微信了,你怎么还过来了?”
容赤移了下视线,看着针头贯穿他的皮肤,他脸上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哦,我今天本来就要来医院。”
牧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昨晚发微信说让她在医院门口等着,原来是顺路。
……
缝针很顺利的完成。
做完后续工作,牧也嘱咐他:“后天记得过来找我换药。”
容赤似乎很不情愿,一脸的嫌弃,“怎么还跟你没完没了的见上面了呢,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孽缘。”
牧也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抬眸,“你也可以不必非要来见我,毕竟我们急诊科的医生不止我一个。”
容赤颇为无奈,“没办法,你知道我缺钱的,找别人不是要花钱?”
牧也维持着脸上的笑,“没关系,这钱我出,毕竟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容赤闻声,舔了舔上唇,“麻烦别人多不好,牧医生,我就麻烦你了。”
牧也没表情的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手上的东西。
收拾好医药物品,两人走出急诊室,牧也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今天帮了她一个大忙,但她好像还没说句感谢话。
见容赤投来疑惑的视线,牧也的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今天这事儿,多谢你了。”
容赤挑眉,唇边泛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谢这字是不是轻浮了一些?”
轻浮?
所以她应该表示点什么?
牧也在心底解剖分析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温静客套的笑,“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提。”
容赤这才满意的点头:“放心,若我真有用的上你的地方,一定不会客气。”
牧也,“……”
他倒是不客气,但她就是客气、客气。
容赤又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回眸瞥了她一眼,“你不走?”
“我今晚住医院值班室。”天已经黑了,昨晚被人跟踪那事儿,加上昨晚那噩梦,她有些后怕,不敢回家。
容赤脸上没什么表情:“行,我走了。”
“容赤。”
想到闺蜜那事儿,她忙出声唤他。
她估计容赤应该是带了设计稿的,但是领带没换成,她不太好意思直接要。
见容赤看过来,她才试探的问:“明天下班去选领带吗?”
容赤没什么异议,“可以。”
牧也放下了心,笑着说:“那我们明天再互相交换各自的东西吧。”
容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等了片刻,容赤似乎也没有要立刻走的迹象。
牧也以为他怎么了,出声提醒他,“容赤?”
容赤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抬眸,额前的短发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部神情,“你爸催你结婚了?”
提及牧博文,牧也脸色淡了下来,但她还是笑着回应:“是的呢。”
“好巧,”他的唇抿出薄薄的笑,偏暗橘的路灯下,男人的脸色看上去温煦了许多,“我妈最近也在催婚。”
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表情不自觉的变得不自然了起来,“是吗,这tຊ么巧。”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
她脑子正乱着,容赤的嗓音紧跟着响起:“你说我这一时半会,去哪里给她找个女朋友结婚?”
牧也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
容赤一番话,让她接收到了两个点。
一:他没有女朋友。
二:虽然跟她的性质不太一样,但他现在也正在被家里人催婚。
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容赤接下来还能蹦出什么语不惊人的话,所以也不管是不是她多想了,她快速的赶在容赤开口之前开腔:“我们不一样。”
容赤挑眉,薄唇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一样了?”
“就是……”牧也在思考怎么说。
就是了半响,她才这样表达:“你妈是真心想要你结婚有个伴,是盼着你幸福的,而我爸——”
她说着一顿,脸色温和,唇角有笑,脸上也并未表现出一丝不尽人意,“谁给的彩礼多,他就中意谁的,所以不一样。”
她说出这番话之后,容赤有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只是一双醺了墨般的眸子注视着她。
像是要将她看穿,看到心底深处一样。
真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牧也快要接不住,容赤突然低笑出声:“我在跟你吐槽我妈,你在想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眯起了眼,眸心都跟着深了一层,“该不会以为……我想跟你凑一对吧?”
“没有!怎么会!”牧也下意识反驳。
因为反应太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下来。
特别是,容赤瞧着她越来越有深意的黑眸……
牧也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个彻底。
最后在容赤的爆笑中,她满脸黑线的转身离开。
—
跟容赤分开之后,牧也就回到值班室里了。
肚子有些饿,她随便点了个外卖垫了垫肚子就洗漱睡觉了。
她的睡眠向来浅,值晚班的同事因为工作原因正常的来回开、关门,虽然声音不大,但她的睡眠还是被影响到了。
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一想到她接下来的住处,她就更加烦恼的睡不着了。
起码十天半个月,在家暴案开庭之前,她是不敢再单独一个人回家的。
值班室,她眼看着又是住不下去的。
住这一晚上,她都觉得自己的精力要耗尽,更何况她们急诊室每天的工作量也不允许她晚上休息不好。
就算住尤如那里,晚上也是她自己一个人下班过去,路上也是不安全。
左想右想,似乎她要住哪里都不太行的样子。
她纠结了好久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大脑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下子又闪现出容赤晚上离开前的场景,尬的她即便是回忆都有想要钻地缝的想法。
容赤这个人,特别的烦人、也特别的幼稚。
看别人出丑就这么开心么?
偏偏她被耍了无论多少次,也长不住记性。
每次都被他耍的团团转。
就这样反复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意识浑浊,没意识的睡过去。
大概没睡两个小时闹钟就响了起来。
昏沉沉的醒来,她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洗漱的时候尤如的电话再次轰了进来。
“喂?”
“怎么了这是?”她情绪不佳,连手机那端尤如都听了出来,顿了一顿,她又问:“是设计稿没要回来?”
“那倒没有,”牧也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说:“昨天出了点儿小问题没跟容赤约成,说好了今天拿回设计稿。”
尤如不解:“那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牧也思忖了片刻,就把陈女士的家暴案这件事说给了尤如听。
尤如听了也是胆战心惊,几乎想也没想的脱口:“你这几天别自己回家了,就住我家。”
“就是我下班点没数,反正不管早点晚点,你就在医院里等等我,我去医院接你,我们两个人一起回我家,这样既安全又妥当。”
牧也想来想去,似乎住尤如家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性,如果陈女士的丈夫真的想对她做什么,一个男人对付两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时候如果真的碰上了他,她们两个不会拳脚的姑娘,尤如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辜的第二受害人。
想到此,牧也呼出一口气,“我再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我就去你家。”
“你不来我家还能去哪?”尤如直接揭穿她:“继续单独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那是不敢的。” 牧也呢喃。
“还是继续住医院?”尤如追问。
牧也抿了抿唇。
估计再住两晚,就轮到别人给她看病了。
不必她再说什么,尤如坚持道:“在你找到更合适的地方之前先住我家,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闺蜜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也不能害了自己的闺蜜。
但今晚应该没什么问题。
跟容赤选完领带之后从商场直接打车去她那边,时间不晚,应该还算安全。
但从商场打车回她自己家就不一定了。
因为陈女士的丈夫随时都有可能潜伏在她家小区周围。
所以,她很放心的道:“今晚就先住你家,明晚住哪儿明晚再说。”
尤如:“行,下班再联系。”
挂了电话,牧也焦躁不安的心比刚刚安定了许多。
别看尤如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内心却非常细腻,每次有困难的时候都会毫无条件的帮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
虽然老天爷没给她一个好父亲,但是却给了她一个非常贴心又温暖的好闺蜜。
这样想着,也很容易满足。
—
一天看诊从忙碌的早晨开始,直到傍晚结束。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了,她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容赤的语音消息正巧过来。
牧也第一时间点开消息,容赤低懒的语气响起:【我伤口裂了,你打车过来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牧也:……
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跟大爷一样。
但看在他是因为她才受伤的情况下她还是好脾气的打字过去:【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去换领带?伤口很严重吗?如果不严重的话,我们到南城大厦那边我再给你包扎,你看可行?】
大概是受伤不方便打字,他一直在发语音消息:【不行,很严重。】
没一丝考虑的节奏,被他很不客气的拒绝了。
牧也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意识。
今天拿到设计稿的愿望似乎又要破灭……
有些犯愁。
为这件事她不知道妥协了多少次,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闺蜜妥协:【地址发一下吧,我现在过去。】
没过一会儿,容赤就发来了一个定位。
是一个办公大厦。
应该就是容赤工作地盘。
五月份的季节天黑的慢了一些。
她临走之前给尤如发了个微信告诉了她一声。
一路抵达容赤给她发过来的地址,天都还未完全黑透。
所以她不担心被跟踪。
付款下车,她正要给容赤打电话,就看到从大厦里走出来的男士。
这人眼熟,走近了她才想起这男孩子是一直跟在容赤身边的那个小律师。
小律师见着她就露出了他标配的八颗牙齿的笑,“漂亮姐姐,你来啦。”
热情满分。
“你好。”牧也的性子慢,慢吞吞的回应道。
“赤哥怕你找不到具体位置,特意让我下楼接你。” 小律师笑呵呵的说着,一边为她引路: “姐姐跟我走。”
牧也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到顶的楼层,跟着小律师进入大厦。
“姐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律师绝对有那种社交牛逼症,走着路还不忘跟她闲聊:“我叫车西辰,小车、西辰,随便你怎么叫都行。”
车这姓氏,还是蛮稀有的。
“西辰。”她咀嚼着他的名字,不吝啬夸奖,“名字很好听。”
牧也其实不是很会交际,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自己也该回应,所以她就提了一嘴,“我叫牧也。”
车西辰按下电梯,笑嘻嘻的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牧也姐吧。”
牧也没意见,“都行。”
车西辰是个比较活跃、话痨的人,所以跟他在一起不怕冷场。
有话没话都能说一大堆。
他们律师所在十二层。
但是这个时间是下班点,所以车西辰带着她一路去找容赤的路上,她并没有见到几个员工。
而且她发现,他们律师所的工作氛围比较好。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儿,工作态度极其认真,并不会因为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而产生好奇跟探究。
车西辰带着她拐进最里间,见到容赤是在他办公室里。
他今天穿的很正式,一套纯黑西服。
大概之前见他都是私下,穿的西服跟西裤也都是修身的私服。
这么正式的穿着,除了上一次法庭上见过,再就是这一次了。
容赤见开门进来的人是她,眉头拢起,不满的问:“怎么来这么晚?”
牧也有些无语。
她是收到他的信息之后一分钟没耽误就赶过来的好吗。
牧也没跟他计较。
走过去就看到他右手,被她包扎好的伤口那里,tຊ纱布上印出来一大片刺眼的血色。
牧也的唇抿直,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做什么了?”
“什么?”容赤坐在办公椅上,抬头与她对视,一时间没懂她的意思。
“你要不是做什么剧烈运动了,手都不会出现这个情况。” 牧也瞅着他的眼神很淡,但是端着他手的力道却很轻。
容赤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眼神充满戏谑,唇止不住的往上翘,薄唇露出玩味的笑,“牧医生,依你的工作经验,你觉得我是做什么剧烈运动了?”
他若有所思,仿佛不经意的,又带着撩人般的魅惑,“用手……能做什么剧烈运动呢?”
牧也就觉得。
无论她怎么小心谨慎,容赤都能找到突破口。
不正经是随时体现的。
一秒、两秒钟的沉默。
牧也掀眸瞧着他,脸端着:“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昨天临走之前,我有没有说过尽量不要去动右手?”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容赤撤回了视线。
可能见她不为所动觉得没意思,一脸的兴致缺缺,“我那么忙,忘了手伤也正常。”
牧也冷笑,“你这么忙,有时间解决大小便吗?”
“呵呵。”容赤从嗓子里发出一串轻薄又恶劣的笑声:“你大概不知道,男人都是憋不住小便的,就跟解决生理需求一样,男人想的时候,憋不回去,只能泄,懂吗。”
牧也皱眉。
怎么跟他聊什么话题他都能给整到那上面去。
她闷闷地泄了口气。
知道跟他说多少也没用,她没再给他机会继续发展,只是静静的给他重新上药。
其实他的伤口也还好。
毕竟他这伤口真的挺深的,缝合之后出血也正常。
她故意说的严重一些,也是希望能让他引起重视,尽快的好起来。
处理完伤口,她温声劝告:“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右手。”
“行,我知道了。”
他的态度并不谦逊,更像是敷衍。
牧也想了一下,说:“不过你倒是给我长见识了,这么忙,却还这么穷的律师我确实也是第一次见。”
容赤:“……”
整理医药箱的时候牧也突然想到还要去选领带这一环节。
她看了一眼手表。
还不到八点。
要是现在去换领带,时间是好像还来得及?
她刚要开口询问,抬头就看到容赤按下了公司内部电话,车西辰的声音从免提键里传过来:【赤哥。】
容赤:【饿了,外卖来了没有。】
车西辰:【五分钟之前到的,要现在吃吗?】
容赤:“嗯,让加班的同事都停一停,去会议室吃完再忙。”
“好咧。”
车西辰说完挂了电话。
牧也听着容赤跟车西辰的话,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呐呐的问:“我们不去换领带了吗?”
容赤理所当然:“我肚子饿了。”
牧也看着他,声线平稳的问:“忍一忍,选完了再吃不行吗?”
容赤不为所动:“忍不了,真饿了。”
牧也就感觉自己的好脾气在他身上仿佛用尽了一般。
真想大声告诉他:你把设计稿给我,领带你爱什么时候去换就什么时候去换,老娘懒得再伺候你。
但她没这个胆儿。
特别是瞧着容赤投来的仿佛看透一切的视线。
她微微别开视线,“那你快点吃,我在这里等你。”
“行,你慢慢等。”
容赤说完起身,这时车西辰敲门走了进来,“赤哥,大家都到齐了,你还有多久?”
容赤:“这就去。”
车西辰瞧了牧也一眼,见她不动,笑着问:“牧也姐吃了吗?没吃也过去吃一点吧。”
牧也微微一笑,“我吃了,谢谢。”
其实她刚下班就被容赤喊过来,哪有吃的时间。
这会儿肚子也饿了。
但是她总不能厚脸皮的在人家这里蹭饭不是。
车西辰听她这样说就跟着容赤离开了。
办公室里就此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闲来无事的观察起容赤的办公室风格。
偏暗色系装饰,除了木质书架上满当当的书之外,其余的无论是装饰还是物品摆设,都很简单。
其实说起来还是很神奇的。
两年前她被救回国之后,从来没想过两人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
更没想到,她还能像现在这般,介入他的生活,探究他的喜好以及生活习惯。
有些感慨。
但也还好。
过了没一会儿,车西辰再次敲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份饭餐。
牧也看着他把饭菜端到她的面前,然后听他小心翼翼的说:“牧也姐,我知道你没吃晚饭,特意给你留出来的,你别浪费,要吃完。”
牧也瞧着面前这丰盛饭菜。
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感慨,“你们律所的工作餐这么丰盛?”
“怎么会!”车西辰脱口说了出来,面部表情看起来像是极有意见的样子,“是——”
他说到字眼上才刹住了车,连忙改了声调,“试试吃吧,我趁大家不注意给牧也姐挑了点好的。”
“谢谢啦。”
牧也正好饿了,十分的感谢车西辰。
等她吃完饭就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了。
她在办公室里走走,消化消化食物,十五分钟就又过去了。
按照商场晚间关门时间,他们现在走,车开快点,还能赶到人家下班前到。
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容赤仍然没有回来的意思。
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经过再三斟酌,她决定去找他。
凑巧,她刚打开办公室门就跟要敲门进来的车西辰碰了个正着。
“牧也姐,等着急了吧。”车西辰笑道:“赤哥临时有个会要开,他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南城大厦去不成了。”
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突然就有一种,自己又被耍了的强烈意识……
但事已至此。
为了闺蜜的设计稿她又不能翻脸。
“没事,我下次再跟他约。”她脸上堆起笑,“那我先走了。”
听她说走,车西辰喊住她:“牧也姐住哪边?我也要走,如果顺路的话,正好捎你一程。”
牧也没意见,正合她意。
如果能打他顺风车,当然更安全一些。
她说:“我这两天住我闺蜜那边,她住依港花园那里,你顺路吗?”
车西辰‘啊’了一声,仿佛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顺路顺路。”
—
车西辰让她在大厦前的马路边上等他,她先是给尤如发了一个微信,没过一会儿尤如就发来了回应:【好,我20分钟之后下楼等你。】
牧也放心的收起手机。
过了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跟前,驾驶室的车窗打开,露出车西辰的脸后,她才上了副驾驶座。
牧也刚一上车,就听到导航在响:“到达依港花园,全程12公里,前方红绿灯路口左拐,请及时变道……”
牧也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沉默了一会儿,她侧头,迟疑地问:“你不是顺路么?”
车西辰攥拳抵唇咳了一声:“对,顺路。”
牧也咋舌:“你回你自己家还开导航啊?”
车西辰哈哈干笑了两声:“对,我习惯了。”
—
十二层办公楼里。
容赤立在落地窗下,瞧着逐渐离开他视线的车子,视线又收回到刚刚车西辰给他发的消息上。
【赤哥,牧也姐说她现在住她朋友家,依港花园。】
“依港花园。”
他喃喃的重复这四个字,仿佛进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