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怎么样?”
“朝着郊外去了。”
“去那干吗?”
“墓地...在那。”
手机那头乌鸦的话,让李绯陷入沉默,她默默看了眼一旁已经盘地打坐的和尚。
再看那道士,此时身上全是黄色的符,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三清在上。
至于那个科学家已经离开,临走前还猜测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他颤抖的声音已经暴露了他些许内心。
陈响则是默默的看了李绯一眼,冲她摇摇头。
...
李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他的大脑一团乱麻,只是身体无意识的下楼上车,前往墓地。
在到达墓地之后,司机见李想不给钱就想走,刚想发火,一旁跑出来一个光头递给他钱,司机这才走人。
李想很调皮,小学经常揪人家辫子,学生时代他一直很不安分。
就算进了社会也是一样。
工作太累辞职走人。
工作太多辞职走人。
工作不合心意,辞职走人。
他老爹同很多父亲一样,言辞寡淡,很少说话。
同大多数孩子一样,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就是老爹。
在年幼他的眼中,老爹无所不能。
任何问题老爹都能解决。
但李想的偶像破灭的很快。
那是在他初中逃学之后,父亲跑到校长办公室,当时他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
老爹朝着校长弯腰满脸堆笑的样子让他觉得陌生。
紧随而来的就是巨大的难受,老爹弯腰了。
他怎么能弯腰呢?!
他是他最崇拜的人啊!
他怎么能这样!!
大树为小草遮风挡雨,小草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但没人告诉小草,当大树倒了之后,小草该何去何从。
当年的李想从那以后,开始叛逆,打架斗殴,逃学上网,父母不让他做的事。
他偏做!
父子俩的对话越来越少,直至互相沉默。
历史如果有用,那么现实就不会再次崩坏。
直到很多年后。
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被社会的铁拳砸的不成人样,偶尔回家时,他不经意间看到的一幕却令他眼眶发热。
曾经满头黑发的父亲,头顶的白发竟然在不经意间遍布头顶。
那是他第一次仔细观看父亲。
父亲老了。
老的很快。
老的令他无法适从。
他的皮肤充满褶皱,甚至连眉毛都白了几分,那曾经精神抖擞的父亲,如今双眼已经露出一丝浑浊。
当时的李想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落泪。
只是心里突然急切起来,他想成功!
他想让老爹老妈开心!
但那已经落后同龄人很多年的脚步,竟然提都提不起来。
某一天,父母让他早点结婚。
以往想都不想直接反驳的他第一次点头,父母很开心。
他也很开心。
这样挺好,他觉得。
但人生就像是一条大河,你永远不知道通过河流分叉口之后,你会走向何方。
他没有走向大江大海,反而带着父母坠入悬崖。
坚硬的石头都会被瀑布冲刷改变模样。
何况一个家。
那带着恶意的瀑布落下的那一刻,他的家没了。
只剩他一个了。
墓地上踉踉跄跄的李想,终于来到了第三墓地第一排。
他在两张熟悉的照片前停下脚步。
照片里的人是黑白的,纵使已经被岁月摧残,但依旧带着笑容看着李想。
那笑容一如以往,但却永远定格。
李想鼻头一酸,前生今世,纵使再过艰难。
但只要有家,只要父母还在,他的心就可以安定下来。
但现在。
他的家,就剩他一个人了?
李想死死的咬住嘴唇,他瞪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但那悲伤如河水般冲刷着他的心!
大坝拦不住洪水,就像他的眼眶拦不住泪水。
泪水夺眶而出,唯有他的嘴唇被咬的发白!
他的心脏开始一阵阵刺痛!
他的胸中突然涌出滔天怒气!!!
“如果我有罪!为什么要我父母承担?!”
“如果我没罪!那为什么有罪的人还活着!!!”
李想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句话,他双目通红抬头朝着这贼老天看去!!!
原本蔚蓝的天随之骤然变色!
无数雷蛇汇聚天际,乌云开始布满整个天空!
天暗了下来。
坐在不远处车里的乌鸦愣了一下,刚抱怨了一句什么鬼天气。
但下一秒,整个世界被雨幕覆盖!
那暴雨像是老天爷在愤怒,在哭泣,狠狠的朝这个世界砸了下来!
啪!
乌鸦被头顶的巨响吓了一跳,还没来及看怎么回事,他的胸口也涌出巨大悲伤。
往日在战场上拼杀,看到一个个战友替自己挡枪,最后弥留之际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车内乌鸦落泪,但疑惑顿生。
为什么他现在会想起这些?
...
特事局广场。
没有丝毫准备,陈响几人也被暴雨砸了个透心凉。
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所有人突然停滞在原地,他们心里突然涌出了与乌鸦同样的悲伤。
那悲伤没来由的,勾起了在场人的往事。
佛教悟能大师手里的佛珠洒落一地,当年的他只是个杀猪贩,他亲手杀了自己养的猪。
猪有一个名字,猪坚强。
猪坚强当时眼神中透露着可怜恐惧,他视若无睹持刀相向,后来的他阴差阳错进入佛教成为大师。
但如今再次回忆起这个眼神,却令他踉跄几步,他茫然的看向天际呢喃着:“我错了吗?”
...
道教申虚子天师浑身布满符咒,眺望远处。
世界在大雨的覆盖下变得模糊,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雨水声。
那声音带着愤怒带着悲伤砸在这个世界!
恍惚间,他想起了上一代天师,当时师傅告诉他,道...不存在了。
随后便疯疯癫癫下山了。
后来无意间他听说师傅是为了让他继承天师,装的。
而他师傅下山之后,则是继承了家族的财产,开始会所嫩模,左拥右抱。
他很难受,但又不禁思索。
这就是师傅的道吗?
...
李绯想起了因为工作,已经许久没回家看看父母了,父母每次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让她心头发酸。
陈响想起了儿子说他很少回家,是别人的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他心情莫名低沉。
刚回到家的纪墨想起了被科研摧毁的头皮,他摘掉头顶的假发,如果不是这顶假发,可能他与悟能大师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我那飘逸的长发啊!”
只是瞬间,那难言的悲伤似乎跟着乌云和无数雷蛇开始无限蔓延,以李想为圆心,方圆五公里,十公里...
直至整个东极国!
亚洲!
北美!
南美!
扩散到整个世界只用了不到一秒!!
动物不再捕食,齐齐抬头注视着天际。
植物舒展身体,接受暴雨覆盖。
整个世界开始悲怆,开始难过,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这一天,被后来的人定为神灵受难日。
这一天不得娱乐,全体默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