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沈清(洪澄沈清)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_(洪澄沈清全文阅读)最好的时代沈清免费阅读大结局

最好的时代沈清(洪澄沈清)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_(洪澄沈清全文阅读)最好的时代沈清免费阅读大结局

作者:洪澄 点击:97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四月桃花盛开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叫白烁的插班生。洪齐州把他领进教室那天,班上所有的女生眼都直了。很有点三言二拍里某书生误闯尼姑庵的意思。
  那小子不仅生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而且脸型、个头都没得挑。连洪橙都没心思搭理葛凯风了。
  白烁进教室之前,她正用圆规扎葛凯风的胳膊,不让他越过课桌上的三八线。白烁一进来,圆规忘了扎葛凯风,直接扎自己手背上,疼得她一哆嗦。
  可惜白烁个子高,又没有多余的座位,洪齐州只好暂时安排他去最后一排的空桌上一个人坐。从那天起,三班的女生都开始注意起发型仪表了。上课时,没事净往后面偷瞄。
  课间操的时候,连旁边其他班的女生做操都做得乱七八糟的,光顾着瞅白烁了。
  有次放学回家,葛凯风和洪橙坐在摊位上同吃一碗油炸臭豆腐,刚好看见每天来接白烁的一辆奔驰 S600 开过去。
  “神气什么。不就是被育英二外开除的。”葛凯风对着车尾白了一眼。
  洪橙放下手里的牙签,臭豆腐也顾不上了,问他白烁为什么事开除。旁边一桌的杜璇和班里一个叫张瑜的女生正在吃鸭血粉丝。听见了,也放下筷子凑过来。张瑜家前几天搬家,成了杜璇家那栋楼的邻居。最近两个人整天一起上下学。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妈一闺蜜的儿子也在育英二外上学。听她说好像事儿不小,还不只一次。”
  “葛凯风,你那是嫉妒吧?”杜璇捞起一截粉丝,放在汤匙上慢慢吮进嘴里,“我这里才有猛料呢。洪橙,知道白烁他爸是谁吗?”
  见洪橙和葛凯风都一脸懵逼地瞪着她,杜璇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白主任!
  “白主任是谁?”洪橙和葛凯风异口同声地问。
  “你俩啊,真是一对呆子,什么都不知道。”还没等她开口,杜璇旁边的张瑜接口说,“这个白主任在南山可厉害了。我爸说他老早在郊区一个县供电局当过主任。后来辞职不干做生意,人家还是喊他主任。
  听说他那个电气公司,请了不少打手,每个员工都配的呼机,年终奖比公家发得都多。”
  “嗯。太阳广场的金梦、大富豪,还有体育馆那边的帝乐、仙女泉他都入了股。金梦的老板都怕他。”杜璇对葛凯风说,“不然,那晚黎雪和你爸被打成那样,也没人报警。”
  “啊,那天让人打葛老师和黎雪的,就是他?”洪橙瞪大了眼睛。
  杜璇神秘兮兮地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黎雪在金梦唱歌,被白主任看上了。她就陪白主任睡觉,让他收拾她那个后爸。白主任就帮她了,可她转头又和咱们伟大又浪漫的救世主葛老师好上了。”杜璇冲葛凯风抬了抬下巴,旁边的张瑜低头掩口偷笑。
  “那他就派那些人来找黎雪的麻烦。而且连葛凯风也打,太坏了吧。赶紧让你爸把他们都抓起来。”洪橙气愤愤地说。
  “我爸一派出所小民警能惹得起他。再说了,那晚咱们附近有个小区出了件大案子,入室抢劫杀人,凶手跑掉了。听说是什么外来流窜团伙干的。我爸所里最近忙这事都忙不过来,谁还管打架。”
  洪橙看着杜璇,心里想,原来那天听到的警笛声,并不是来抓那几个混蛋的。抢劫杀人?对了,那晚在巷子里跑过去一个男人,还撞了她一下。她记得他的脸上好像有血,身上还有股奇怪的汗味儿,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干的啊。
  “白烁就是白主任的独子。你看他背的那个包,还有脚上那双巴利运动鞋,加起来得有五六万了。”张瑜又说。
  洪橙连连摇头:“太不像了。我看他斯斯文文的,连凳子都要拿纸擦干净了才坐哎。”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黑社会。居然好意思姓白,真是好笑。”葛凯风冷冷地说。
  “别瞎说,那家电力公司又接了几个大项目,我爸说现在是省重点扶持企业了。”杜璇在一旁纠正说。
  “老板,来一碗鸭血粉丝。”随着一声轻柔的男声,四个人都转过头,只见白烁站在他们身后的那张桌子旁,捏住一张纸巾,正在擦桌椅。
  见他们四个注视自己,他微微挑了挑眉,对这边礼貌地点点头。
  “学习委员,我才转学过来,有几门课落下了。你能帮我补一下吗?”他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扫过他们四个的脸,最后落在洪橙的身上,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客气地问。
  他的鼻梁生得真是好看,和眉骨的影子一起投进眼里,让他那双乌黑的桃花眼显得似有星光闪动,影影绰绰地含了情。
  你个仙人板板的,这么多人,丢死个人了。 洪橙臊得在心里爆了一句今天才从葛凯风那里现学来的四川粗口。一想到这小子就是欺负黎雪的那个混蛋的儿子,她就不想理他,可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种阵仗的男孩,急得只好结结巴巴地说:“你家的车子刚刚不是……”
  “哦,我让司机开走了。看你们都在这边,也来凑个热闹啊。”
  “你家那么有钱,请家教啊。干嘛找我?”
  “就落了一个月的课,没必要找家教吧。我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学习委员不是有义务帮助同学解决学习上的困难,激发大家学习热情的吗?放心,每个星期天只要两小时,四次就差不多了。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当然,地点你来选。去你家,或者来我家都行。”白烁的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小孩学大人开玩笑的意味,让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洪橙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补课是吧,我来帮你补。”一旁的葛凯风满脸不高兴地插嘴说。
  “你?”白烁温温润润地一笑,桃花眼明亮得快要汪出一潭水来,“你别欺负我新来的啊。感觉你学习不像多好哎。”
  “去你家吧。我陪她去。”还没等葛凯风反驳,杜璇倒抢着帮洪橙答应了。
  “可以。班花嘛,不用学习好,好看就行。”白烁立即说,语气微微带着轻佻。
  这小子到底要干嘛?还好看就行,看把你嘚瑟的,这不就是夸你自己呢。洪橙看了一眼被白烁夸得两腮绯红的杜璇,叹了口气:“补习可以,这个礼拜天到我家吧。”
  她又瞥了葛凯风一眼:“你也来。我爸说他好久没和葛老师下棋了。”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7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周日早上七点半,白烁就到了。站在洪橙家的门口,毕恭毕敬地从包里掏出三样礼物:同仁堂的润喉茶,是给班主任洪齐州的;福建牛角梳送给董莉;给洪橙的是一张半人高的罗大佑的明星海报。
  三样东西都不贵,让人不会不敢收,又能体会到送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洪橙迷迷糊糊中被董莉叫醒,洗漱加吃早饭的时间,白烁都独自安安静静坐在客厅等她。见到那张海报,洪橙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罗大佑。
  “全班都知道了。”他大而化之地摊摊手。
  看来他还和其他同学打听过我?想到这一层,洪橙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补习的时候,白烁的态度也很认真,一点就透,洪橙简单说了上个月几门主课的课程,没费多大力气。
  快九点的时候,杜璇和葛凯风还没来。白烁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把书和习题放在一边,从包里摸出一些花花绿绿的零食,喊洪橙吃。洪橙没见过这些印着不知是韩文还是日文包装的饼干和果冻,一时好奇,就吃了些。
  她吃的时候,白烁倒没吃,站起身,扫了几眼一面墙上贴得满满的罗大佑的海报和旁边 CD 架上一摞罗大佑的唱片,又踱步到房间另一头的一张长桌前。
  桌上堆满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微缩模型。有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蹦床,几样东西之间还有缩小仿真的树木和道路。每个模型只有两三个钢镚大小,做得非常精致。整齐地码放粘合在一起,很像一座游乐园。
  “这是什么?”白烁问。
  “哦,我做着玩的。”洪橙走过去,想用一旁的花布把模型盖上。白烁却找到了模型的一个开关。拧开后,整个游乐园即刻被彩灯点亮。其中一个旋转木马还伴着铃声自动转了起来。白烁站在那里,连连赞叹洪橙动手能力太强了。
  “这有什么。买点工具,你也能做。”洪橙给他夸得不好意思,但还是走过去关了灯,拿起花布把模型盖起来。
  “嗨,这些东西她平时宝贝得不得了,碰都不给我碰的。”老妈董莉端着一碟菠萝和苹果片走进来,让他们俩吃。
  “阿姨,洪橙简直就是微缩艺术家啊。”白烁礼貌地道谢,却没有碰盘子里的水果。
  等董莉闲话几句出去后,他又和洪橙闲聊了一会儿王叔远的核雕,天津的鼻烟壶艺术展,还有他去年寒假去美国旅游时看过的一些微缩画展。洪橙不知不觉倒是听入迷了。
  “小时候我爸总是没空带我去玩,我一生气就做这些,但是不像你懂那么多。”
  “那你真是很有天赋了。我只是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动手能力比你差远了。”白烁忽然定定地望着洪橙,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其实……那天我说补习,只是个借口。”
  啊?洪橙的脸不自觉地一红。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你跟他们坐在那边,觉得你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就想和你说话,还紧张得要死。”
  洪橙扶了扶近视眼镜,不解地望着他,心里想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脑子进水的家伙,和自己说话还会紧张。
  白烁自嘲地一哂:“也没什么,就是怕你真到我家来。我家……冷冰冰的。我爸不怎么说话。我妈也整天不在家。不像洪老师和阿姨都这么好。”
  “我爸也不爱说话。不过,他对学生比对我可有耐心多了。”
  “是吗,难怪我爸非让我转到他老同学的班上。”
  “你爸和我爸也是同学?”
  “是啊。还有教音乐的葛峰。我爸说他们三个还是老乡,从小一个镇上长大的。”
  洪橙有些愕然,她还从来没听老爸提过,他和大名鼎鼎的白主任居然是同学加老乡。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爸在想什么。他对我很不满意。”白烁继续说。他的几缕漂亮的发丝垂在他的前额,遮住了半边眼睛,为好看的侧脸平添了一点化不开似的寂寞感。
  洪橙望着他,很想帮他把头发拨回去。但是一想到他是那个把黎雪害得好惨的白主任的儿子,还是以警告的口吻说:“我的好朋友被你爸害得退学了,以后你别跟他一样就好。”
  “我也听说了,是叫黎雪吧。我爸也真是的。放心吧,她走了,以后我罩着你。义气哥不是白喊的。”
  “义气哥?”
  “嗯,以前人家都这么叫我。”
  “育英二外吗?”
  白烁点头:“葛凯风说的没错,我是被那个鬼地方开除了。因为被自己当朋友的人插一刀。不过也好,长记性。”
  洪橙本想细问究竟,见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方才顿时判若两人,想想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中午吃饺子。包了一半的时候,葛凯风和他爸葛峰才来。杜璇是在他们之前十点多到的。一来就钻进洪橙的房间,找白烁说话。
  白烁向杜璇又夸赞了一番洪橙的模型,就和她聊起电影明星和最新的游戏。两人说得热火朝天,洪橙都插不上嘴。
  偶尔杜璇转过身的间歇,白烁就对洪橙无奈地摊手挤眼睛,一副好像在说“没办法,她是你朋友啊”的不情愿表情。可过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继续和杜璇说话,搞得洪橙都想问他到底还做不做题了。
  吃饺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洪橙游乐园模型里的一座滑梯不知怎么搞的,掉到厨房煮饺子的汤锅里了。还是董莉给葛峰盛饺子汤,才发现的。
  看着被煮得已经散架变形的模型,洪橙把碗一搁,捧着毁坏的模型躲进房间。白烁紧跟着她,也走进房间。
  “不是我。”他直视着洪橙,语气肯定。
  “你没来这里的时候,她的东西都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搞坏了?”葛凯风也跟着杜璇走进来,不客气地补刀。
  “葛凯风,你没证据,别冤枉人啊。”杜璇急忙抢白他,“我还觉得是你呢。刚才大家都在帮着拿碗筷,就你一个人在洪橙房间不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你使坏,挑拨他俩吵架。”
  “我……”葛凯风急得满脸通红,“我才不是那种人!杜璇,你能说出来这种话,说不定是你吧。”
  “我才没那么无聊。你别打岔,先说说刚才你在洪橙房间干嘛。”
  “我……我是看不惯有人二五八万的样儿,可我什么也没干。”葛凯风看了看洪橙,又瞥了一眼白烁,结结巴巴地说。后者听了他的挤兑,不再说话,冷着脸看了一眼杜璇。
  “好了,都回去吃饭。”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却是洪齐州。他皱着眉头看向洪橙,语气微带不悦:“你也来吃饭。爸爸抽空陪你再做一个。”
  等他们走后,洪橙把事情的经过都和洪齐州说了一遍,又问他觉得到底是谁干的。
  “那我更相信葛凯风。毕竟这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他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那……是白烁?”洪橙不解地问,“可他说不是他。”
  “爸爸给你说个事儿吧。有个初中生,因为同班的一个男同学说话不注意,得罪了他,就把他骗到河边推下水,还把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扔到河里。幸好,有个解放军叔叔路过,跳下水救了那个男同学。”
  “这么过分!爸,你说的是谁啊?”
  “那个初中生就是白烁他爸白彦,被推下水的男同学就是我。我跟葛峰、白彦初一就在一个班。那时候,白彦在班里就出名的滑头。
  白烁长得比他爸当年强多了,再加上他爸的脑子,更不简单。你啊,还是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语气严肃,洪橙回想白烁吃饭前在自己房间笑吟吟说话的样子,忽觉身上一阵发毛。唉,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儿。
  四月下旬的一天,初一全年级都去郊区的天扶山春游。中间白烁几次找洪橙说话,她一想到那天模型的事,心里觉得疙瘩,几次都找借口没理他。
  午饭后有一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洪橙平时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石头。她看见就餐区附近的草地上有不少好看的石子,拿起自己装食物的袋子走过去捡。
  她弯腰一路捡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半山腰的一处高坡上。眼前出现一个被杂草和刺藤掩盖住的洞口。洞口不大,只有半个大人高。一大丛野花脏兮兮地蔫倒在地上,露出底下灰褐色的土石。
  她想起这个洞小时候爸爸就带她进去玩过,里面净是些旧设备,于是壮着胆子走进洞里。地上都是石子土块和一些空酒瓶之类的垃圾。洞顶上结着蜘蛛网,看上去很久没人来过。双脚踩在地面,还能听见自己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和洞顶上方不知哪里传来的水滴声。
  走了大约一百米远,她看见石壁上用红漆刷了一行“强军卫国,备战备荒为人民”之类的宣传标语。再往前走,出现两条岔路。每条路的洞壁上都被人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动物形状的简笔画。左边的像是一只乌鸦,右边是一株被风吹散花球的蒲公英。
  她望着粉笔画,确认小时候的确来过。只是望着黑黢黢的岔路口,她还是有些害怕,正想转身离开,右边那条路的前方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觉得像是葛凯风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的方向,壮着胆子走进去。走了没多远,说话声更清楚了。透过右手边一道石壁的缝隙,她一眼望见下方一个椭圆形的石坑里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
  石坑足有两米深,里面都是一些淤泥和枯枝。男孩在里面跳来跳去,正不断尝试着攀住石壁凹陷处,从坑里爬上去。
  石坑的上方还站着一个人。他笑盈盈地俯视着下方的人,语气促狭:“葛凯风,你想上来吗?”
  ——你想上来吗……
  张瑾透过石壁间的缝隙,盯着下方大坑看的时候,忽觉身后有一阵劲风吹过,耳边传来像是男孩的呼喊声。
  “谁在喊?”他举着手电四下张望,手电连续闪了几下,却不亮了。
  “早不灭晚不灭。”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自带光源环视了一圈。四下里并没看见什么小男孩。
  他骂了一句粗话,心里嘀咕自己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跑这里来干嘛,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都得怪那个人!两个月前,他撞见那个家伙猫腰进洞,怕被他察觉,就藏在附近,等那人从洞里出来,他才摸进洞里,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里面传来像是惨叫声,吓得他连滚带爬就跑出来了。
  回到家,这才发现他把自己到手没多久的珍珠戒指也掉在洞里了。紧接着没几天,天扶山大火,附近发现两具无名男尸,洞口就被警察堵上了。
  他看了新闻,在公园给小孩彩绘的时候,又听几个公园里的管理员大妈议论过,就想起自己看见那人进洞的事儿。
  那天,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进去打算干什么的?
  张瑾的奶奶家就住在这附近,小时候他经常上山玩,知道后山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今晚他实在好奇,于是趁着天黑摸进来看看。
  此刻,四下里静得出奇。他独自转了一会儿,除了在洞室的地面看到一些血迹和警察办案标注的记号以外,根本没看见什么东西。那个戒指连影儿都没见着。不过,他倒也不觉得恼火,本来他就是进来碰运气的。预料到警察很可能早就拿走了。
  他正打算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面墙上用颜料涂了一幅画——画中的一座荒坡上飞着一群乌鸦。右边一行蒲公英的白色绒球随风飘扬。只是乌鸦和蒲公英都蒙上了道道血迹。
  这什么时候画的?小时候好像没见过啊。他走近那面墙,把手机光源对准那幅画,这才看清画下方还有几排血色的小字。
  他看了足有十多分钟,忽然全身一激灵——不对,这画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的。
  沈洁已经回到大队办公室。见史超和何敢都不在,就让彭嵩去食堂帮她打饭,自己坐在桌前打开电脑。
  她在系统里输入“洪橙”两个字,开始仔细查阅她的资料。查到她的父亲——五中语文老师洪齐州时,她惊得几乎站了起来。
  “果然有事,我就知道。哥,你个大傻瓜!”她喃喃地说。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8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2019 年 3 月 26 日,晚八点。双尸案发后第八天。
  市局二大队会议室。
  “我在系统里查到法院的立案信息,就去调阅了这个案子当年的卷宗,再结合一些当时的新闻报道,粗略整理了一下。”沈洁站在办公室白板前,指着一些案件现场和当事人照片。
  “1998 年 9 月 18 日,五中举办校庆活动。两名初二女学生在活动中间,离开学校,进入紧邻学校的一家小公园内。
  她们很快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接着就看见在不远处的一块草坪上,躺着一具尸体。死者呈俯卧的姿势,全身赤裸,头部被四五层保鲜袋紧紧包裹,并且肢体有多处被殴打过的伤痕。
  “经法医鉴定,死者就是五中初二三班学生葛凯风,致死原因是窒息性休克。现场目击者除了这两名女学生,还有一名五中食堂女员工和公园的一名绿化工。
  四个目击证人均指认他们看见葛凯风时,都看见一名中年男人从死者身旁站起身,手里还握着几块保鲜袋碎片。这个人就是五中初二三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洪齐州。
  案件移送法院起诉时,除了四个证人的证词,现场勘察中还提取到其他指向洪齐州作案的物证。鉴于教师杀害学生,作案手法残忍,两个月后,市中院一审判决洪齐州犯故意杀人罪,判了死刑。
  只是,洪齐州的笔录前后不一致。他一直坚持自己没有杀人,直到一审判决前三天,突然改口供,承认自己杀人,但是一审判决的三天后,就在看守所自杀身亡。我查过了,当时的四个证人里面就有郑友全和张瑜。”
  “另外两个人呢?”还没等史超表态,何敢就问。
  “另外一个女学生就是张瑜的同学杜璇,现在是胜龙集团行政总裁白烁的妻子,也兼任下属几家分公司的副总。我给她的助理打了几次电话,约了明天下午去她公司面谈。
  食堂女工叫任继霞,08 年就离开南山。户籍也转走了。我正在设法联系长沙那边调取她的资料。尽快联系上她。”
  “你是说,有人为了报复郑友全和张瑜当年指认洪齐州杀人,就把他们和孙慎行,郭平关在一起,玩互杀游戏?”史超怀疑地哼了一声。
  “头儿。她和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我们那天在医院找张瑜哥哥的时候,就见到这个洪齐州的女儿洪橙了。网上现在还能找到他爸当年那个案子的帖子。还是五中的优秀教师呢。
  当年那个案子一出来,贴吧里都在骂这是什么优秀教师,杀人教师吧,死有余辜什么的。”彭嵩叹了口气,“想想这个洪橙才初二,就成了杀人犯女儿,被同班同学排挤,搞得只好退学,也是可怜。”
  “就你心肠好。”史超瞪了他一眼,偏头看向沈洁,“你刚说的,动机算是有了,证据呢?”
  “还没有。”沈洁的脸微微一红,“不过,郑友全的女儿郑昕反映,她爸没坠湖前,收到过一个人偶模型。”沈洁从档案袋里抽出人偶照片,固定在白板上,“就是郑友全和孙慎行厮杀时的样子。看来凶手是早有预谋的。
  他逼得郑友全杀了人,又放了他,再寄这个模型给他,对他进行精神折磨,这才造成郑友全醉酒后溺水身亡。张瑜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张瑜的哥哥说张瑜精神出问题前,曾经在洪橙店里,和她发生过争吵。我们问洪橙的时候,她也承认了。只是推脱是张瑜误会她。但是她现在在工大后门开工艺品店,做一个像这样的人偶模型应该很容易吧。”沈洁又点了点照片。
  “我打断一下,你前面推测的我同意,可是那两段视频怎么解释?”何敢看着照片,举了一下手,“这个洪橙要真因为她爸的案子,找四个证人寻仇,视频是从哪儿来的?她没理由主动曝光吧。”
  “这……”沈洁干巴巴地说,“视频也不一定就是她传到网上的吧,有可能是别人举报。”
  “谁呢?把孙慎行和郑友全两个大男人弄到天扶山,那可不是一个女人能办到的。而且,两个案子事发前后去天扶山几条主干道的监控,我们都查过了,没看到什么可疑车辆。如果真是她干的,那她的反侦察能力也是离谱地好了。”
  沈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现在也只是怀疑,还不能确定就是她。不过,要是这个方向没错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单独作案吧,下一步她还可能会对另外两个证人——杜璇和任继霞动手。我们可以在她住处附近蹲守,守株待兔抓个正着。”
  “那你合适啊。头儿,她哥正好在追那个洪橙。沈洁这是大义灭亲呢。”彭嵩好死不死地说,气得沈洁在桌下蹬了他一脚。
  史超扫了他俩一眼,不置可否地指了指何敢:“把军工厂车间的照片给她看一下。”
  何敢点点头,把一张经过高清处理过的现场照片递给沈洁。沈洁接过来,照片拍的是她在工作群里看见的那面画着乌鸦和蒲公英的石墙。只是墙角还有一行不知是颜料还是血迹涂抹的小字。
  她把图片放大,才看清写的是一句话:“如果乌鸦的世界只认强弱,我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散播善恶是非的种子。”
  “这应该是关他们的人写的。一副蒙冤的口气,觉得自己可以惩恶扬善,伸张正义。”沈洁说,“这就对上了。队长,我建议监视洪齐州的女儿洪橙。”
  史超没有立刻表态,举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的养生茶,这才沉吟着说:“何敢和彭嵩去找戒指这条线索,继续排查一下孙慎行和郭平这两个人案发前后的行踪和社会关系。
  沈洁盯着这个洪橙。你一个人去,目标小点。先别打草惊蛇。发现新情况,别擅自行动,立即向我汇报。”
  沈洁还想再说点什么,看见彭嵩朝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只好不甘心地点点头。
  史超正要宣布散会,技术科的一个图侦员走进来,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史超的脸色立即黑了下来,压低声音说:“看来省厅要来人了。”
  “师傅,咋啦?”何敢立即问。
  “网上又冒出来一段视频。不过这次被关的两个人都还没死。有人要和我们谈条件。”史超语带沮丧地说。
  张瑾总算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幅画了。去年八月份,有一阵子他实在缺钱,逛绘画爱好者的贴吧时,无意中看见有人发布““手头紧就联系我,见面详谈”的帖子。他一时好奇点了进去,对方说得很含糊,留了微信号。
  他猜到搞不好是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他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是加了那人的微信。那人的头像是中老年风格的风景图片,昵称叫祈祷明天,说他家里祖传的一个玉坠被熟人偷了,因为没有证据,不能找警察。要是张瑾能帮他悄悄拿回来,事成之后给他五万。
  祈祷明天还发给他一张女人的照片和地址。照片上的人叫洪橙,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就在工大后门。玉坠应该就在她家里。
  所以,那天他和那两个警察说他是逛街时候撞到他妹张瑜和洪橙吵架,纯属胡诌。他是为了五万块钱早就盯上洪橙了。
  有次他趁洪橙家没人,从厨房小窗翻进去后,并没找到玉坠,倒是发现卧室床头柜上有个挺酷的珍珠戒指。他顺手牵羊拿走了。现在回想,当时她的卧室墙角就摆着一幅带画框的小画。画上的乌鸦和蒲公英,几乎和山洞石墙上的一模一样。
  后来他骗祈祷明天自己拿到了玉坠,要求见面。对方犹豫了几分钟,居然同意了。见面地点在一家茶楼,张瑾没想到那人却是个女的,长得还不赖,穿得也挺讲究。
  他把戒指给她看,她笑了笑,又还给他,说她要的是玉坠,只有玉坠才值五万。
  从茶楼出来,他一时好奇,开车悄悄跟着她,看见她又去一家饭店和一个男人吃饭。男人长得高大干练,气场很像警察。吃完饭,两人分头走的。张瑾感觉那家伙是女人的头,就又跟着男人。
  结果那人居然把车开到郊区天扶山,还钻进山洞。他等他离开后,也走进去,想着说不定能发现他们的秘密,趁机捞一笔,结果几声惨叫声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出来,戒指也慌得掉在洞里了。
  本来他以为反正戒指也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几天后,天扶山就出了人命案,有一个还是他妹张瑜的男朋友。没多久,那个女人又主动找到他。
  “东西我还会想办法找的。”张瑾有点心虚,怕她知道他跟踪那个男人的事。
  没想到她却怪怪地一笑,问张瑾是不是同性恋。
  他习惯性地不承认,她扔过来几张照片,拍的都是张瑾去重阳路一家同性恋酒吧和人约会的样子。
  “别耍小聪明,是你把戒指落在那个山洞里的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瑾吓得不敢说话,心里想,他们果然知道自己跟着那男的进山洞的事。正搜肠刮肚想着怎么狡辩,女人却花言巧语地把他猛夸了一顿,夸完让他还盯着洪橙,想办法找到玉坠。
  走之前,她又甩给他一张照片,告诉他照片里的男人叫黄臻,是胜龙电气那家大公司的总裁助理,也是个同性恋。要张瑾想办法认识他。
  “这事,你肯定擅长。要是成功了,也是五万。”她冲他一笑,笑得像只九尾狐。
  沈忠又是一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妻子还在身边熟睡,眉头轻皱,像是睡得很累。沈忠给她掖了掖被角,心口仍觉突突在跳。
  他看了看床头钟,已经是夜里两点了,便起身披了件外套,打开房间门走出去。女儿房间的门缝下透出灯光,这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估计还在忙他们局里的案子。
  他又瞄了一眼儿子的房间门,门缝下倒是漆黑一片。他叹了口气,这几年和儿子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些,但是这小子既不成家,也不怎么出去交朋友,每天两点一线地把自己封闭着,也不是个事啊。
  ——小子,你到底选谁?说啊!我只数到三啊!
  他正对着儿子房门出神,耳边却又传来方才梦中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吓得他顿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摇了摇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抠开拉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儿。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他也镇静了不少。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已经老了,就算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将来就看他们俩自己的造化吧。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19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三天前。
  梦都大酒楼门口,晚上六点半。
  司机老魏从一辆加长版的雷克萨斯里先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杜璇整了整身上名牌套装的褶皱,从车里走下来。
  女助理紧跟着她也下了车,小跑几步赶到她前面,和门卫问清楚今晚生日宴会的楼层后,领着杜璇径直走向二楼。
  五百平米的整座二楼大厅用粉色花朵装饰一新,中央的舞台是一个巨大的粉色城堡,上面摆放着十几层的蛋糕塔。后方的 LED 大屏幕正在滚动播放一个小女孩的相册合辑,配乐是一首英文生日歌。
  女孩是这个月新提上来的市发改委主任的外甥女,今晚是她的十周岁生日宴。
  杜璇瞥了眼入口左侧的登记台。弯腰登记礼金的人已排起长队。据说这顿饭请的都是南山政、商、文艺三界的精英。不仅有省委、财政局、建设厅、规划局各部门的领导和家属,就连文联、书画院和美院的领导也赶来捧场。
  杜璇是胜龙集团下属的汽车 4S 店和奢侈品店的总经理。说是总经理,其实每天的工作只是在文件上签签字,必要时陪老公白烁和重要的合作方吃个饭。
  她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女助理点点头。女孩会意,向登记台走过去。她是上个月新换的助理。南大工商管理专业,才走出校门的女大学生。苏州人,说话带着甜糯的苏州口音。
  杜璇站在一边,望着她的背影,想起有次看到女孩手机上一张她和妈妈的合影照片。照片上的母女更像一对姐妹。
  要是那个女人没有出国,和我一起拍照,应该比她们更像一对姐妹吧。杜璇不由得记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早晨,母亲一大早坐红眼班机飞去温哥华。那天也是她的十周岁生日。
  父亲杜田宇后来告诉她,母亲怕吵醒她,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走的。晚上,生日蜡烛都快烧没了,杜璇偏不吹,哭着非要等妈妈回来,说她答应和自己一起许愿的。杜田宇只好抱着她,唱了半个多钟头的生日歌,才把她哄睡着。
  母亲是被单位派到国外公干去的,一去就是三年,中间只回来看过她两次。第三年的春天,父亲收到她寄来的离婚协议。
  那晚,杜璇看见父亲坐在窗下,对着那份协议,默默地坐了很久,还落了几滴眼泪。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他像那晚那么难过。他可是她的刑警老爸,比武侠小说里那些名捕快还要坚强勇敢。
  想到这里,她昂起头,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这是她的一个习惯动作,再难过的时候,只要挺直了脊背,昂起头就好。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活不就是这样,谁不是呢。
  女助理走回来,对她点点头。她们离开登记台,入席就座。大厅里大半的席位都坐满了。杜璇一眼望见今天的小寿星和邢璧芳坐在左边前排第一桌。
  她走过去,满面春风地和她们寒暄。邢璧芳问她白总怎么没来。她临时替白烁编了个理由,心里却想,鬼才知道他在哪儿呢。
  女孩的脸上抹了几道彩绘的寿星妆,笑起来,可爱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杜璇摸摸女孩的头顶,心里想要是自己那个孩子没有掉,也该有这么大了吧。结婚五年,她的肚皮再没动静,试管婴儿也试过了,还是没用。所幸,白烁倒不是很在意有没有孩子。
  公公 13 年 2 月突然脑中风,后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三年前,他的症状加重,现在连话也说不清了。婆婆整天待在医院照顾他。自己这边,父亲虽然退休了,但是身体也不好。唉,没有就没有吧,即便自己还能生,也没个妥帖的人帮她看孩子了。
  服务生把她和助理领到旁边的一张桌子入座,杜璇一眼望见张艺淼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看手机。他的脸和脖子上起了一排红疹子。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两年前,她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一段视频——一个男人大晚上喝多了,大约是掉进了下水道,光着身子爬出来躺在工人体育馆前的马路边,浑身都是黑粪水。
  视频里那张惊愕畏惧的脸,正是老同学张艺淼。
  虽然视频很快就被人删了,但是同学间却传开了。听说那晚除了张艺淼,高晟也一起掉下水道里了。他满身臭气回到家,把他老婆气得回娘家住了一个礼拜。
  这两家伙也真够丢人的。记得上学时候,张艺淼就爱对朵花啊草啊的,整什么酸诗。他还给黎雪写过情诗,什么“你是少女峰上一片轻盈落下的雪花,被我捧在掌心”。唉,这些假文艺男,总是喜欢把自己那点生理需要包装成艺术,这下裸照都上短视频了,以后没法再装了吧。想到这里,杜璇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哟,杜总亲自来吃饭哪?”刚坐定,张艺淼就主动和她打招呼。
  “你看你这脸都起疹子了,不会是没开吃,就喝多了吧?”杜璇嘲讽地轻笑一声,“一会儿别再掉粪坑里,毕竟是国家干部,老被人拍到网上,影响多不好。”
  被她一见面就嘲弄,张艺淼倒没立刻发作,沉着脸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喊她到他那边坐。
  杜璇装作没听见,低头划手机。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看看你右手是谁。”张艺淼拖长强调,阴阳怪气地说。
  杜璇这才瞄了一眼右手空位的席位牌,脸色刷地白了。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温软的声音:“杜璇,好久不见。”
  杜璇一抬头,一个身着白色羊绒裙的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男人虽然衣饰平常,腕上戴的也只是八千块的浪琴,但是看起来干净斯文,一身优雅的书卷气。
  杜璇没说话,板着脸点点头。
  去年八月份,张瑜就巴巴地来告诉过她——她们的老同学洪橙,初二三班那个退了学的大胖妞,不但减肥成功,还去整了容,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张瑜怀疑就是洪橙把她和口腔医院那位已婚男医生的事传出去的。因为有次她撞见医生老婆和洪橙一起去学校接孩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为这事儿,张瑜去洪橙店里找她吵过,可是洪橙不承认,还讽刺是她自己心虚,说了一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鬼话。
  你不知道,我那么骂她,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冲我笑,好瘆人。杜璇,她会不会为了洪老师的案子,故意来找我们几个的麻烦吧?张瑜和她说的时候,声音和表情都变了。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张瑜真有可能不是瞎说。
  想到这里,杜璇假装不经意地瞥了洪橙一眼,却发现她也默不作声地正望着自己,眼神就像猫盯着一只爪下的老鼠。
  真是倒胃口,又不是同学会,碰见张艺淼这货也就算了,怎么跟她也一桌?杜璇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恨不得立即起身走人,可是一想要真这么走了,白烁知道了,又要数落她没用了。
  昨天他还说这个新提上来的邢主任之前待在发改委副主任的位子上,多年没提拔。和前主任也是面和心不和。白家却一直和前主任走得很近。现在那人退下来,还不晓得邢主任这边的态度。白烁几次派人试探,都不咸不淡的,让人摸不清。
  听说邢主任从小父母过世得早,是他姐姐邢璧芳把他带大的。从前在副主任位子上,有人找他办事,只要提他这个姐姐,没有办不成的。
  白烁让她今晚找到合适机会,就和邢璧芳探探口风。唉,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搞得好像我怕了她似的。杜璇收回目光,低头又装作看手机。
  “洪橙,真没想到啊,还能在这儿碰到你。”洪橙和身后的男人刚坐定,对面的张艺淼就着急忙慌地让洪橙介绍一下同伴。
  “啊,我男朋友沈清。”洪橙和沈清互望一眼。后者的目光像被胶水粘在洪橙身上。
  “我说有你这么介绍的吗?在哪儿高就啊?”
  “我是一中心医院脑外科医生。”那个沈清微微蹙眉,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嘿,你俩还真是绝配,惜字如金啊。”张艺淼尴尬地打着哈哈。
  服务员走过来,开始上菜,都是一些辽参、清蒸海斑鱼、生蚝、烤鸭、鲍鱼之类的菜品。杜璇指着一道切好的卤牛舌,让张艺淼赶紧吃了,以形补形。
  张艺淼也不恼,还真连夹了两筷子:“哟,看来白总平时没少吃吧,他今儿怎么没陪你来啊?”
  杜璇冲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接下来的四十多分钟,都是生日宴的常规流程:寿星女和父母走过红毯,登上舞台,向来宾致辞。小女孩当场用钢琴演奏了一段辛晓琪的《味道》。
  十岁大的小女孩,弹什么不好,怎么弹这个?杜璇心里觉得奇怪,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洪橙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对了,这是从前黎雪喜欢唱的歌。看来小寿星的老师是葛峰了? 她的心里顿时一沉。
  终于,台上主持人宣布宴席开始。一个穿着小丑服的大男孩走上台进行魔术表演。杜璇领着助理才吃了几筷子菜,就见邢璧芳领着寿星女走向他们这一桌。
  “洪橙,怎么葛老师没来啊?”邢璧芳亲热地攀住洪橙的肩头。
  “他有点感冒,怕来这里会传染人,让我代他过来转达一下祝贺。”洪橙不带停地说了一通贺词,说得母女俩眉开眼笑。
  杜璇正想顺便也插几句祝贺的话,邢璧芳却对众人举起杯子,浅抿了一口红酒,便走开了。
  重新落座,杜璇回想起邢璧芳方才从自己脸上淡淡扫过的目光,觉得很没面子,赌气不再说话。直熬到宴会结束,她也没捞着攀谈的机会。散席后,她和女助理站在酒楼门口,等着老魏把车开过来。
  “老同学,怎么走了?单独聊会儿呗。”张艺淼走过来,对她使了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说。
  她忍住心里的厌烦,还是把女助理支开。
  “你知道今天晚上洪橙为啥也来这儿吃饭吗?”张艺淼从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软中华,递给她。
  杜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张艺淼凑上前,摸出打火机为她点着。
  杜璇深吸了一口,仰头吐出烟圈:“不就是葛峰让她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在睡大觉呢。张瑜是不是都没再联系过你了?我记得你俩初中那会儿不是闺蜜吗?”
  “谁和她是闺蜜,整天神神叨叨的。”
  “她再疯,也是洪老师那个案子的证人吧,我记得那会儿还是你俩一起去派出所做的笔录?”
  看见杜璇被他问得一愣,张艺淼面带得意地点开手机,递给她:“看看吧,网上都传遍了。”
  二十分钟后,张艺淼下了车。
  杜璇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听见自己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她把车门全部锁死,瞥了一眼手机屏上的姓名,还是接了电话:“不是告诉你,不要打我这个号码的……嗯,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挂了。”
  没等对方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打开车内音响,一首韩红的《一个人》在车厢里响起。她把歌曲设置为重复播放模式,点燃一根烟,坐在车里,安静地听着歌、抽着烟。橘色的火星在她的指尖忽而亮起,忽而又在烟雾中轻轻地熄灭。
  “现实狠狠击打着我的伤口,
  我想问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面目全非了,
  没了最初的样子,
  尽管看起来,我很富有。
  于是我一个人喝酒,
  一个人唱歌,
  一个人面对这无聊的生活,
  一个人买来面具,
  假装着强悍,
  笑着跳进人海里……”
  听着听着,她开始随着歌曲的节奏轻轻打着拍子,也跟着哼起来。唱了两遍,她才关了音响,坐在黑暗中,慢慢轻笑了一声:“傻不傻,一个人,不是该庆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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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0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同一时刻。
  市西郊某会所。
  白烁被连续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醒。他坐起身,拍醒腋下的女人,从床下找到睡袍披在身上。
  女人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白烁走到门口,放下拉锁,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紧张的助理黄臻。
  白烁歪在门边,一副没好气的表情望着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满脸都写着“你好像有点过分了吧,周末也跑来烦我?”
  “没办法,有些事情现在就得向你汇报。”黄臻看着他,低声说,又斜了一眼卫生间。玻璃门上映出女人忙着梳妆的身影。
  白烁皱了皱眉,转过身对里面不耐烦地喊了声:“喂,快点走啦。”
  等了一会儿,女人总算从卫生间里咕哝着走出来,衣饰重新恢复光鲜靓丽。她的肩头从门口的黄臻胸前擦过,还轻佻地看了他一眼。
  白烁转身回到房间的一张贵妃塌上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一根烟点着,向后半躺着眯起眼睛吸了一口。他的睡袍系带松了,露出修长的胸肌轮廓。
  “说吧。”他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碴,说。
  黄臻点开他手机上的一段视频,递给他。
  白烁接过来,一脸不以为然地看完,还是没说话,只是抬眼望着黄臻。
  “这是张瑜和她那个备胎男友。看上去是被人关在某个废弃的厂房车间里。视频是网上放出来的。总共两个,还有一个是郑友全和他上班的绿化公司一个小头头的。”
  “嗯。”白烁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表态,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几个人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张瑜和郑友全都是当年洪齐州那个案子的证人。”黄臻继续说,“我记得您太太也为那个案子做过证,还是和张瑜一起。”
  白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里闪出一丝不悦,正欲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是杜璇打来的,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隔着手机,黄臻都能听见杜璇焦躁不安的声音。
  “行了行了。知道了。”白烁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老师二十一年前在看守所自杀了。现在张瑜和郑友全一出事,我担心警方那边说不定很快就会重查他的案子。”
  白烁的脸部肌肉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抬起下巴看了一眼黄臻:“我记得四个证人里面好像还有你妈。”
  “她不是我妈,她只是我爸娶过的女人。她背着我爸和郑友全搞在一块儿,我爸早就和她离了。后来她离开南山,去长沙了。
  我爸平时都不怎么愿意提到她。倒是上个月我听见她给我爸打过几次电话。她在长沙和人合伙顶了家火锅店,想找我爸借点钱。”黄臻淡淡地说。
  “你爸还好吧?”
  “还凑合,就是血压高。”
  “哦,洪齐州那个胖女儿怎么样了?我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白烁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额角。
  “洪橙。听说她不但减肥成功,还整了容,就像换了个人。她之前到处打零工。去年在野百合夜总会陪酒,后来没干多久,自己又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生意马马虎虎。”
  “你让我看的视频里面那几个倒霉蛋就算是她做的,我也不在乎。”白烁面色一沉,“不过刚才杜璇说她和邢璧芳很熟,这可不行。
  塔河 1 号水电站项目省里已经批下来了,这月就要招标,这时候不能节外生枝。你派几个人去,摸清楚她要干嘛。”
  “我收到消息,高晟和张艺淼去年在太阳广场出丑的事,好像就和她有关系。她还去上海找过石海龙,地址也是高晟给她的。另外,去年和国网合作的那个项目,光是杭州一家竞标公司,高晟私下里就拿了三个。”黄臻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白烁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好啊,自家的狗倒咬起主人来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怎么办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明白。”黄臻轻轻点头:“不过,视频的事现在还不确定就是洪橙干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白烁脸色又一冷:“其他人?比如?”
  他的那双眼睛笑起来温柔含情,一旦板起脸,目光中立刻透出一股野兽般的戾气,吓得黄臻连忙低下头:“我是说,万一她背后还有其他人,想利用她跟我们为难,趁机把水搅浑,渔翁得利。这几年,李老五那边一直都不安生。野百合夜总会就是他投资的。老板娘也是洪橙的老同学,叫黎雪。”
  “李老五……啊,我都快把他给忘了。她连那个就会打打杀杀的憨货都用上了,有意思。”白烁露出了一个既像冷笑,又像赞叹的表情:“有个事儿,你还不知道。
  15 年春节才过完,我去一中心医院看老头子,居然在病房看见她。她就在那个科当护士。我当时就想,她会不会把老头子的氧气管给拔了。结果没多长时间,她就不干了。老头子也就是那一年说不出话的。”
  “她真有那么大胆子,敢去害董事长?”
  白烁不置可否地哂笑一声:“我倒是挺佩服她,老头子这么个废人也肯费心接近。”
  “要不要……干脆给她个教训?”黄臻压低声音问。
  白烁弯起桃花眼,无声地笑了起来:“弄死她,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可是那就没意思了。你还记得水泥厂那天,她哭得嗷嗷的。声音真是好听。当年留她一条贱命,就是想有机会再听她哭一次。
  女人嘛,很少有不自以为是的。让她蹦跶几下,再放出几条狗,把她和那几个帮她的蠢货都赶到我为他们准备的大坑里,那才有趣,是不是?”他从茶几上的细花瓶里抽出一枝马蹄莲,“就好像这马蹄莲,看上去明明是一朵花,可是要是谁不自量力吃了下去,那就会被毒死喽。”
  “哦……”黄臻不明所以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请您说具体点。”
  “让那几个倒霉蛋的家属给警察施加点压力,必要时把她也弄进去。让她跟她爸一样,在里面好好享受。绝对不能让她影响胜龙中标塔河项目。”
  黄臻再次点点头,转身出去。
  白烁望着他的背影,把马蹄莲的花瓣在手指尖缓缓揉捏,最后猛力一拽,整个花瓣都被他扯了下来。花瓣飘落地上,依然洁白得近乎透明,仿佛看尽了时光中的绚烂与无常……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深夜。
  洪齐州书桌上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枝马蹄莲。清爽的心形嫩叶包裹着酒杯状的白色花瓣,优雅而高洁。
  他坐在桌前正在看一摞材料。材料的最上面一页写着:“本人举报胜龙电气公司负责人白彦,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多次组织黑社会团伙性质的违法犯罪活动,欺压、残害当地百姓。1993 年至 1998 年,白彦赠送南山市发改委主任熊 XX 农业银行卡三张,共计人民币 400 余万元……”
  材料是女儿生日那天,他无心得来的。那天晚上,他本想早点回家,很久没联系的白彦却来找他谈他儿子白烁转学的事。他推辞不过,还是被白彦硬拉到一家饭店。
  好在那顿饭白彦也没喊别人,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个。白彦频频给他敬酒,恳切地说他再三跟校长要求,一定要把儿子转到洪齐州带的班上,拜托他帮自己好好管管这不成器的臭小子。白彦还和他透个底,白烁在育英二外本来一直表现还不错,却因为替一个女孩子强出头,和校内的一个官二代打架,搞得被学校直接开除。
  洪齐州虽然自觉少年时代和白彦关系并不怎么样,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付几句。他记忆中的白彦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可是那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开除的事刺激到了,喝了不少酒。饭后,白彦不仅兴致很高地坚持要送他回家,还拉着他步行了一大段路。
  两个人走到离洪齐州家不远处时,白彦被正在施工的地下管道绊了一跤,连带着搀住他的洪齐州也摔倒了。他给女儿洪橙买的蛋糕也被摔得老远。等洪齐州好不容易把白彦扶进车里,目送着他的车开远,却发现方才他们摔倒的地方散落了几张折起来的文件。
  洪齐州也没多想,捡起来塞进包里,打算择日还给白彦。谁知道晚上回到家,在灯下一细看,这才发现上面印的是一些银行账户的往来流水,有境内银行,也有境外银行的,数目不小。仔细再一分析,竟像是白彦行贿的内部账目资料。
  后来过了半个月,洪齐州也没把那份资料还给白彦。白彦倒是和他又见过一次面,但也没提这事儿。洪齐州想,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捡到他的东西了,若是贸然还给他,让他发现自己竟然知道他的秘密,反而不好。
  又拖了半个月,洪齐州的想法又变了。他觉得老天爷既然让这东西到了自己手上,一定有他的用意,不如寄给该看的人。
  此时,他把这份匿名举报材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塞进大信封,又拿过旁边他平时常看的那本狄更斯的《双城记》,在扉页上随手写了一行话——如果乌鸦的世界只认强弱,我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散播善恶是非的种子。
  写完了,他感到有些疲倦,站起身走向女儿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洪橙抱着被子,蜷在小床上,睡得很沉。枕边的索尼随身听还在放罗大佑的《海上花》。
  洪齐州把耳麦从女儿的小脑袋上取下来,又把她架在被子上的小腿放回被子下面,给她重新盖好。望着熟睡中的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和滚圆的胳膊,他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丫头。爸爸做了件十分危险的事,有可能会连累到你和你妈。可是有些事情,爸爸不能不去做。
  “黎雪,别……”洪橙蠕动了一下小嘴,眉头轻轻皱起,嘀嘀咕咕地说着梦话,“别划你的脸,我……跟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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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1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2章 免费试读

第22章

  EPISODE 2 流水的夏天,铁打的罗大佑
  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都曾经这么说
  现在听听我们的青年他们在唱什么
  但是要想想到底你要他们怎么做
  眼睛睁一只 嘴巴呼一呼
  耳朵遮一遮 皆大欢喜也
  大家都知之 大家都在乎
  袖手旁观者 你我 是也
  ——罗大佑《之乎者也》
  2019 年 3 月 23 日,晚九点。双尸案发后第五天。
  任继霞下了火车,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出了站台。
  十几年了,南山车站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两幢低矮的灰色小楼,几排简陋的等候椅,两边一人多高的售货柜台,以及神色委顿,大包小包地挤在一处的乘客。
  这座始建于 58 年大炼钢铁时期的新兴城市,仅有短短六十多年的历史,是新中国建立后以工业建设为纲的国策缩影,也成为国家在采矿、炼钢等“高消耗、高排放、高污染”的粗放型老工业发展中的一个历史样本。
  这座四线小城市占地面积虽不大,贪污被抓的市长却不比别的地方少。大案要案的破案率也奇高,且大都是市区,而非在郊区农村发生见血的大案。也许是因为这里常年阴雨绵绵的气候,又或者是因为这里的人。
  在同省 W 市的人们眼里,南山当地人普遍有些“不思进取”。他们躺在旧日计划经济的功劳簿上,不会创业挣钱,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文化底蕴。
  他们在浑浑噩噩中堆积着戾气,连小孩都跟老一辈人学的爱打架、爱动手、怕吃苦。但凡有点脑筋的,早就跑到邻省的大城市发展去了。
  此刻,任继霞却从长沙这样的大城市回到了南山。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字——钱。因为黄文斌前几天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同意借给她三十万,条件是她必须回来一趟,当面交给她。
  挂了电话,她握住手机,愣了好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她过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在长沙和人合伙顶了家火锅店,交完店铺租金,兜里就只剩下几个钢镚在响了。
  她把能想到的人都问了个遍。给黄文斌打电话,本来只是万不得已,碰碰运气。他当时也没立即答应借给她,只说考虑几天。她还以为他是敷衍,没想到他真会同意。
  她和黄文斌认识二十多年,结婚十年。他俩是同乡。他比她大八岁。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别人的老婆。老公在五中总务处上班,是个不大不小的副主任。
  那时她才三十出头,人长得俏,别说五中食堂,在整个五中职工家属里,她的相貌和风姿也算出挑的。可是家里的男人那方面不大行。结婚五年,不但一上床就不得劲儿,连个孩子也没弄出来。
  黄文斌当时也是已婚,开了个自己的水电安装公司,有次承包了五中食堂的水电活,就和她认识了。他出手大方,又很会来事儿,几顿饭一吃,就把她哄上了床。
  巧的是,一年后,黄文斌的老婆就出意外死了。办丧事那天,仪式还没结束,他就跑出来,钻进他停在殡仪馆附近的车里,急不可耐地搂着任继霞干上了。
  纸包不住火,任继霞老公很快也知道了,把她揍了个半死,又和她离了婚,一个人去了长沙。她鼻青脸肿地跑来找黄文斌,后者也没说什么,几天后拉着她去民政局扯了个证。
  婚后,黄文斌对她还算不错,不赌不嫖,挣的钱也舍得交给她。只是他有个八岁的儿子,平时不大爱说话。黄文斌在家的时候,他对她这个继母还算说得过去,只要黄文斌一不在跟前,态度马上就变了。
  不但不理不睬,有一次还在厨房故意撞到暖水瓶,害她差点被开水烫伤。她也试过几次,给这小子买点东西,还带他去游乐园玩。可是人家东西是收了,游乐园也去了,转过脸对她还是爱答不理。
  时间长了,她心里憋闷,又搭上了五中旁边小公园的一个绿化工。其实,她之前婚内出轨的就不只黄文斌一个,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绿化工。
  绿化工丧偶,带个丫头过。人老实,胆子也小,他们一个礼拜才见一次面。就这样,绿化工不仅绿了那座小公园的花花草草,也绿了黄文斌的脑门,并且一绿就是十年。
  一晃到了 08 年,黄文斌终于发现了。于是,任继霞又被老公揍了一顿,离了婚。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去找奸夫,而是去长沙找到了前夫。
  这些年,那个男人一直都没再娶,时不时地还给她打个电话嘘寒问暖。
  只是生活总是喜欢捉弄太想过好日子的人。男人当年气她和黄文斌好,一时冲动辞了职,也去做生意。可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几年折腾下来,把自己那点家底早就祸祸完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任继霞这次也留了个心眼,没跟他复婚,只是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钱也是各花各的。如果说三十岁到四十岁的那十年,她的生命关键词只是“男人”的话,那四十到五十岁的这十年,她只认得一个字——钱。
  她是觉醒版的潘金莲。十年中,她炒过股票,每天风雨无阻地坚持买十块钱彩票,抠抠搜搜地过日子。开了两次小饭店,一次快递驿站,一次水果店。虽然也没挣到什么大钱,不过总算把前夫欠的债还了大半。
  五十岁生日一过,她又和人合伙顶了现在这家火锅店。她知道自己已是年过半百的人,除了那一点点退休金,无儿无女的晚年生活就指着这次翻身了。
  无论如何,这次来南山,她都不能空手而归。就算黄文斌记恨当年她背着他偷人,要她给他下跪认错,她也无所谓。
  “大姐,打车吗?”等她走出出站口,一个出租车司机看向她,笑嘻嘻地问。
  听见久违的南山话,她却并不觉得亲切,皱着眉摆了摆手,看了眼手机。黄文斌在电话里说,会安排人来接她,接她的人开一辆蓝色雪佛兰科鲁兹,车牌号码尾数是二二六。
  她环视了一圈车站外的小广场,除了挤在一起,等着接客的七八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外,路边只停着两三辆私家车。都不是蓝色科鲁兹。
  不会不来了吧。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见到一辆科鲁兹的影子。她只好给黄文斌打电话。打了两遍,都是占线。
  算了,还是先去找家经济连锁酒店住下来再说吧。来之前,她就在网上搜索过,万一黄文斌不来接自己,就去附近没多远的沐青开个房间。
  她打开高德地图,拉着行李箱,按照导航仪的指示,出了广场往左拐。已是晚上九点半了。早春的晚上,越往前走,街上的人越少。
  拐过一个岔路口,进入一条小路,人行道上只长长地移动着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没事,往前再拐个路口就到了。她握紧行李箱拉手,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听见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回过头,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吠,马路上刷地开过去一辆车,复又寂静下来。十几年没回来,忘了南山这地儿不是夏天的话,过了晚上九点半,路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早知道刚才不省这点打车钱了。现在就是想打车,也拦不到了。
  她一咬牙,转过身还是闷头向前。这次没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快,又拐过一个路口,她远远望见沐青酒店闪烁的广告霓虹灯箱。
  她加快脚步向酒店大门口走去,没想到停在右手便道上的一辆黑色尼桑却忽地打开车门,一个黑色披肩直长发的女人从驾驶室里走下来,径直走向她:“你好,你是任继霞吗?”
  “是啊。你是……”她打量女人。五官清秀,身材偏瘦,看穿着和气质,却不像秘书或者助理。
  “哦,黄总让我来这里等您。”
  “他不是应该在车站接我的吗?”她略带愕然地瞟了眼尼桑,车不对,车牌尾数三个八,也并不是说好的二二六。何况,他刚才没接我电话,并不知道我会来这里住酒店。
  她正要摆手离开,却见女人对着她举起左手,晃了晃。
  不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似有一双白色翅膀飞过,身边的一切也都随着那抹白色,向后迅疾退去……
  黄文斌从野百合出来,看了一眼腕上的天铭表,才发现都十点了。他急匆匆地走到停车场,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的时候,衬衫的袖口无意中刮过右手边的储物盒。操,他懊恼地爆了一句粗口。
  都怪那臭小子。今天是前妻任继霞回南山的日子。臭小子本来满口答应会去车站接人,让他在野百合等着就行。结果他在包厢里等到九点四十五,等得他都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才打来电话,说什么临时有点事,去不了车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他一边开车一边直犯嘀咕。那天接到任继霞开口和他借钱的电话,他觉得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立刻松动了一下。虽然十多年前,她让自己戴了绿帽,可是一想到她那软绵绵的身子和床上的骚劲儿,下面马上硬了起来。
  都这个岁数了,连他自己也觉得邪门。论脸蛋、论身材,任继霞都比不上他的第一个老婆钟芸。可是钟芸从来不主动,只知道静静地躺在他下面。任继霞这个辣货完全不一样。她的性欲旺盛,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都能让他尽性,而且经常一天要好几次。所以,那次任继霞鼻青脸肿地跑来找他,他顾不上多想,就娶了她。
  可是他忘了,能让自己放肆的女人,当然也能找别的男人放肆。他知道她和郑友全的事儿后,也把她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但是和她离婚以后,他也没再娶,一是怕惹得儿子黄臻又不高兴,二是再没有女人能像任继霞那样勾住他了。
  而且,这么多年他对这个女人还是有瘾。所以,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头脑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她压在车里,好好再干一场。不管是为了报复还是发泄。他在电话里用三十万勾她回来一趟,今天出门前又在包里备了点药,想着晚上和她在包厢单独吃饭,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哄她喝下去,事后再录一些小视频用来威胁她,让她定期来南山幽会。
  不过,要是她的身材已经完全走样,他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人没接到,却在包厢里睡着了。
  开到步行街附近等红灯时,他连着打了两个电话给任继霞,都没人接。放下电话,红灯也变绿了。他点了一下油门,正想往前开,忽然注意到车后的一辆白色马自达有点不对劲。
  从野百合出来没多远,这车好像就跟在他的车后头,开了十几公里了,怎么还跟着。他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虽然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是个长脸的瘦高个,岁数好像和自己差不多。
  他忽然想起来,最近自己接到过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对方在他喂了一声以后就挂了。自己不会是被抢劫绑票的人盯上了吧。
  他有些紧张了。开过十字路口,他开始加速,只是白色马自达也跟着他提速。连绕了两个路口,他也没甩掉。心一横,在下一个路口拐进左边的一条小巷。这次,马自达擦着他的车屁股开过去了,没来得及拐进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两道刺目的汽车大灯亮得睁不开眼睛。几乎只隔了几秒钟的时间,车前身就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左侧后车窗砰地一声被人用锤子砸裂,一只手打碎玻璃伸了进来。
  郑昕把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院子挺大,角落里还栽了几棵疏竹、摆着两三尊古拙的小石像,收拾得不僧不道的。院子正中间有个回字形的小水池。水池中央砌起一个岛形地台,上面种了一棵银杏树。此时,半轮明月正挂在树梢上。
  一个男人站在银杏树下的阴影里,唯有右半边脸被月光照亮了。
  “在里面?”男人开口问。
  郑昕点点头,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抽出一根烟,侧着头点着了:“人我带到了,钱呢?”
  “急什么,先告诉我谁还在盯着她?”
  “不行,先转钱。”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让步了,掏出手机低头转账。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郑昕瞄了一眼,面上露出得色:“石海龙,以前跟白烁他爸混的。”
  男人哼了一声:“早知道了,三月初他就跑回南山了。”
  “他和高晟见过几次。看样子要找人家麻烦。”郑昕露齿微笑,“咱们要不要再添把火?”
  “别他妈自作主张。”男人立即说,语气有点冲。
  “知道了。”郑昕拖腔拉调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你是哪边儿的。”
  男人不理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找人带话给石海龙,就说我能帮他们。”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2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3章 免费试读

第23章

  三天后。双尸案发后第八天。
  沈清和洪橙在重阳路的一家土菜馆吃完午饭,走出来。本来沈清想带她去档次高点的大饭店。可是洪橙坚持要吃家常特色菜,说她一到那种正襟危坐的大饭店,就没有食欲。沈清只好依她。
  她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让沈清把车还停在饭店门口,拉着他步行到离土菜馆不远的金湖边散步。两人十指紧扣地走着。午后阳光斜斜地落在她被风吹散的发丝上,使她的脸显出一股沉静的温柔。
  沈清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洪橙,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嗯?”洪橙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沈清扭头望向湖面,目光迷离:“你的心里是不是还住着别人?”
  “为什么这么问?”洪橙不笑了,松开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领口。
  沈清很想接口说有天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一家电影院门口说话。男人身形健壮,和洪橙说话的样子非常亲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要是她承认了,我该怎么办呢?其实,重要的不是她是否背着我有别人,而是我就算知道了,该怎么面对吧。我能放得下她吗?
  没什么。他想了想,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又去拉住洪橙的手。
  洪橙也没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继续沿着湖边漫步。
  “洪橙,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吗?”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我都不知道真心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就是望着一个人,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会燃烧起来。”沈清又停下脚步,凝视着洪橙。
  “是吗?那是你们男人的感觉吧。我以为应该是开始替一个人担心,想到以后,还会感到害怕呢。”洪橙还在微笑,只是笑容苦涩。
  沈清望着她,觉得此刻才明白什么是我见犹怜,心疼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别担心,我什么时候都守着你。”
  两个人伫立湖边说话的当口,一辆警车向他们这边呼啸而来。车子停下,两名身着警服的男子走下车。洪橙认出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和沈洁一起盘问自己的男警官。
  沈洁抱着一大摞卷宗,走进支队大会议室。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史超还没来得及宣布二大队的小会散会,就接到常局的电话——省厅来人了。
  此刻,常局穿着便装坐在会议室中间,他的左边坐着两个像是省厅的人。沈洁一眼瞥见三大队的冯队带着小贾也来开会。
  她把案件卷宗放在史超手边。十五分钟后,史超大致汇报完案情侦破进展,会议室里已是烟雾缭绕,把几个技术科的女警员呛得连连咳嗽。
  “这都一个礼拜了,还是没什么头绪啊。”常局额上的青筋微微冒起,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
  “哦,现在怀疑和二十一年前的一桩教师杀人案有关联,但是证据链还不完整。”史超迟疑着说。
  “哦,什么案子?”还没等常局说话,他旁边的男人立即问。男人个头不高,身材精干,瘦削脸,嘴型严峻,眉宇间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常局介绍他是省刑侦总队的副队长聂禹。
  史超翻了翻沈洁递给他的材料,把 918 校庆杀人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补充说,他正准备让何敢找这个案子的另外两个证人问话。等他说完,常局和聂禹都没说话。
  “放给他们看吧。”停了几分钟,聂禹对坐在他旁边的同伴点点头。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很快出现一段视频:又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一对中年男女分别斜靠在正对镜头的两边墙角。和上次网上曝出的两段视频不一样的是,这次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电机设备。地上也像是刚打扫过,连个垃圾也没看见。
  男人大约五十来岁,身材矮壮,休闲便装上虽然沾满灰尘,但能看出来都是中高档的品牌服装。女人看上去要比他小几岁,穿着得体的羊毛裙,身材也保养得当,精心烫的波浪卷发上有些灰尘,但也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
  两个人都有气无力地躺着。整整五分钟,视频画面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五分钟过后,画面突然沙地一声消失了,屏幕上满是雪花点。但是一分钟后,镜头里出现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面具的双眼和嘴唇是三个洞,唇部位置露出一双涂了深红色口红的薄唇。其余部分用黑白两色勾勒了两种线条图案,黑色的像是鸦羽,白色的像是绒球。
  “想他们活吗?”面具开了口,经过合成的电子音暗涩难听,但还是很像女人的声音:“21 年前,南山市第五中学有个语文老师洪齐州,被人冤枉在校庆周年活动那天,杀死自己班上的学生。他没有杀人。南山市胜龙电气公司的白烁才是凶手。”
  面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激动。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之后,才接着说,“给你们一周的时间查,什么时候你们重启那个案子,我就放了他们,不然就让他们也做个选择。前两次舔狗杀了领导,公主杀了备胎,这次是夫妻,应该更精彩吧。”
  说完,面具对着屏幕做了个歪头杀的动作,眼部两个深洞后方的黑色眼睛里面亮起深渊般的怨毒情绪,唇角却微微勾起。紧接着,视频就结束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两个技术员走到屏幕前,介绍视频里两个被关着的一男一女,经过技侦部门核实,已经初步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男的叫黄文斌,锦泰水电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法人。57 岁。有个儿子叫黄臻,在胜龙电气集团担任总裁助理。
  女的叫任继霞,53 岁,长沙人。也是黄文斌的前妻,08 年和黄文斌离婚后,去了长沙。今年 3 月 23 号晚坐火车回到南山。监控拍到她从火车站出来之后,并没有拦出租车,而是一个人出了广场往左拐。
  只是她拐过两个路口后,进入一段监控盲区,人就不见了。我们查了那晚附近主干道的车辆监控,发现一辆老款的福特嘉年华很可疑。车主叫董飞,是校庆杀人案的犯罪人洪齐州的大舅哥。
  当晚的监控拍到他在九点二十分左右,驾车经过火车站小广场,并且在将近十八分钟后,才驶进附近一公里远的一条主干道。虽然监控没拍到任继霞就坐在他车上,但这辆车和她失踪前后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另外,我们查到黄文斌也是 23 号晚失踪的,最后出现的场所是野百合夜总会。之前的另外一个被害人孙慎行也是离开这家夜总会后失踪的。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娘叫黎雪,是洪齐州女儿洪橙的初中同学。
  野百合的实际投资人叫李德源,人称李老五,他的德源工程总承包公司,和胜龙电气公司经常竞标同一个工程项目。去年八月份,两家公司的人还在开标现场发生过肢体冲突。
  并且,黄文斌当晚十点左右驾驶一辆白色丰田皇冠离开的野百合,有一辆白色马自达在步行街外的一条岔路上曾经尾随过他。之后,黄文斌的皇冠进入监控盲区,就消失不见了。白色马自达却在四十分钟以后,才出现在南营路。监控识别到这个人叫葛峰,就是校庆案被害人葛凯风的父亲。
  我们前天在南营路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他的车。车左后侧的车窗玻璃被人砸碎,车里一片狼藉,但是没有血迹和扭打的迹象。当晚住在附近的居民也没听见争吵呼救声。怀疑罪犯打破车窗后,用了麻醉剂将黄文斌很快制服,带离现场。
  等他们说完,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过了一会儿,聂禹才打破沉默:“这段视频只是发在境外平台上,暂时还没有扩散。看来幕后的操手还心存幻想,希望我们能答应他们的条件。”
  “嗯。98 年那个案子是我师傅负责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不过,天扶山的案子和这几次视频都跟那个案子有关联。我们的侦查方向没错。”史超补充说。
  常局眉头一拧,态度坚决地说:“对这种利用境外非法平台的犯罪行为,国家会坚决整顿打击。发现一起,狠抓一起,绝不纵容他们用这种极端方式扰乱社会治安。所以,省厅决定成立专案组,组长由聂队担任。下面由他宣布小组成员名单。”
  聂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开始念专案组成员的名字。等最后一个人念完,沈洁也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彭嵩却在背后叫住她,说要送她回家。沈洁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不高兴了?不过史队也是的,明明是你先注意到那个洪橙的,怎么名单里有何敢和我,却没你。”路上,彭嵩边开车边说。
  “可能因为我是女的吧。”沈洁苦笑一声,“上次那个郑友全的女儿,不是连模型都只交给你。”
  “哟,还记着呢。警校那会儿看你跟个假小子一样,散打比赛都拿过金牌的人,没想到这么小心眼呢。”
  “不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你个大老爷们哪儿懂我们女警的苦。”
  “嗨,别想太多了。你哥不是在和洪齐州的女儿谈恋爱嘛。估计是让你避嫌吧。”
  “他们谈恋爱,关我什么事。别说她还没嫁给我哥,就算真成我嫂子了,我也不会包庇杀人犯吧。”
  “公私分明。佩服!告诉你啊,洪橙已经被带到局里了。你这边留心你哥的动静,必要时跟着他,保不齐能立大功。”
  “这么快?”沈洁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立功就免了。化装侦查,跟踪盯梢实习时就拿手。请好吧。”
  彭嵩把她刚送到家门口,他的樱桃小丸子上课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他接了电话,告诉沈洁史超让他马上回去一趟,说完就把车调头开走了。
  沈洁上楼,打开家门,看见沈清正在穿外套,像要急着出门。不用猜,她也知道肯定是为洪橙被带到他们局里的事。她拦住沈清,把他拉到楼上阳台。
  他家住的是那种复式的两层顶楼。父母的房间在楼下,楼上只有她和哥哥一人一个房间,另外还有一个不大的阳台。
  当初装修的时候,他俩都坚持露台不要封起来。搬进来后,他俩经常在夏天的晚上,一人一把躺椅,各自点燃一根烟,说一会儿闲话。
  今晚星光熠熠。只是哥哥却没好脸色了。
  他使劲儿甩开她的手:“你们市局怎么没凭没据就抓人。网上那两段视频我也看过了,那四个人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
  沈洁看着他满脸着急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有纪律,我也不该告诉你的。可视频里面有两个人就是她爸当年那个案子的目击证人。那时候刑侦技术跟不上,他们的供词占了很大比重。她能不记恨?”
  “那又怎么样?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们办案子不是该拿证据说话嘛。”
  “你别扯别的,你先告诉我,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爸的事?”
  沈清的眼神一闪,没有回答她。
  “我就知道没有,你别被她骗了。”
  “她骗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给她骗的!”沈清的手机响,他看了一眼屏幕,站起身又要走。
  “谁啊,是不是又为她的事?”
  “你管不着。别以为当个警察,就可以管你哥。”沈清把手机揣进兜里。说完,就冷冷地下楼去了。
  见色忘妹的大傻瓜。沈洁望着他的背影,气得顺手抓起脚边的一个马克杯,想扔过去。一抬手看见杯身的粉色图案,又放下来了。
  图案是一个小女孩在阳光下吹蒲公英的飞絮。沈洁平时就不喜欢粉色的东西,猜这杯子应该洪橙送给哥哥的,却被妈妈拿来,打算种多肉植物了。她望着杯子,蓦地灵机一动。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3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4章 免费试读

第24章

  那晚沈清出门后,沈洁望着洪橙的杯子,忽然想到反正这傻哥哥也不在家,不如去他房间瞧瞧,说不定还能找到点洪橙的其他东西。
  她溜进沈清的房间,反锁上门。
  沈清的房间不大,但是屋内东西很少,收拾得非常整洁。书桌上也只有一盏台灯和一个笔记本电脑。
  沈洁坐到桌前,打开电脑。她知道沈清电脑的登录密码。输入密码后,很快进入系统,沈洁心里庆幸还好哥哥没改密码。
  桌面都是一些常用软件,沈洁快速扫视一遍后,发现有一个标着“医院”的文件夹。于是点开,里面都是沈清和脑外科同事的合影。
  沈洁记得他说过洪橙以前是他们科的护士,就打开大图预览模式,在文件夹里快速浏览了一遍,只是并没看到洪橙。猛地想起她整过容,又重新过了一遍,这才在一张科室团建的合影照里,找到一个眉眼很像她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衬衫,深色裙子,和哥哥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身材没现在这么瘦,算是微胖那种。她几乎直瞪着镜头,脸上不见丝毫笑容,好像镜头外有什么让她感到紧张的东西,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神经质。
  沈洁担心哥哥突然回来,不敢细看,插上 U 盘,把那些照片先都拷进去。接着开始查看电脑里的视频文件。很快在一个“201809 和她去南京”字样的文件夹里注意到一段视频。画面中,洪橙和哥哥像是在逛南京的一个小商品市场。她走在镜头前面,哥哥没有出镜,只是在镜头外和她说话。
  洪橙不时拿起路边摊贩的小商品,回头看向哥哥,征询他要不要买那个东西。看上去十分开心。
  又看了两分钟,沈洁正准备关掉视频,却被紧接着出现的画面惊得愣住了。只见洪橙从一处路边摊上拾起一个面具套在脸上,猛地回头,对沈清做了个吓唬他的动作。沈清还在镜头外笑了一声。
  那个面具的双眼和嘴唇位置是三个洞,其余部分涂满了黑白两色的线条,黑色的像是鸦羽,白色的像是绒球,和聂禹在会议室里播放的那个女人戴的面具简直一模一样!
  更让沈洁惊得几乎站起来的是,洪橙是用左手举着面具的。镜头拍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只不小的珍珠戒指。戒指的铂金戒托上环绕一圈细碎的花瓣,猛一看就像是一张含着珍珠的鲨鱼嘴。
  这只戒指可是出现在 318 双尸案第一现场的,怎么会在她手上?文件夹是“201809 和她去南京”,戒指很可能是哥哥去年就买给她的定情物。却被她不小心落在现场了?
  还有那个面具,简直和今天会上视频里面具人戴的一模一样。她就是戴着它和我们警方叫板,要我们重启她爸的案子?
  沈洁感觉到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她把视频也拷进 U 盘,正要关电脑,忽又想起方才那段视频里面洪橙举着面具站立的地方,好像还有个人很眼熟,于是再点开视频,放慢了细看。
  这才发现在洪橙站立的地摊斜后方,也就是镜头右上角的一家小吃摊位前,坐着一个女人。
  那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六七岁,眉眼周正秀丽,长直发,颧骨微耸,身材偏瘦,穿着淡蓝色外套和米黄色长裙,一身淑女风的纯色系穿搭。她在洪橙举起面具的瞬间,也有意无意地瞟向镜头。
  “郑昕……”沈洁喃喃地说。
  2018 年 9 月 28 日南京夫子庙一年一度的祭孔仪式上,郑昕的脸定格,变成了郭平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那天不只是沈清和洪橙第一次一起出去转转,郑昕和郭平也一样。
  “别,还是删了吧。”郑昕站起身,夺过郭平的手机,把照片彻底删除,“你不怕被张瑜看到?”
  郭平以为她是故意激自己,讷讷地说:“其实我早就想和她分了,是你拦着我啊。现在又来怪我。”
  “我那是怕你真因为我跟她分了,又后悔。”
  “哟——”郭平在她的右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就怕你和她一样瞧不起我,也把我当备胎吧。”
  郑昕望着他半真半假的试探表情,心里想,原来他也疑心了。
  她和郭平是上个月才认识的。
  那天晚上她陪几个湖北客人喝酒时,又被他们洒了一身红酒,一个人狼狈地步行回家。经过塔河上一座新建的景观桥时,想起自己从小就没妈疼,爹也是那么一个无用的酒鬼,忽然觉得自己不如从桥上跳下去算了。
  她晕晕乎乎地踱步到桥中间,往下眺望塔河,却注意到离她不远的桥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个头中等,一眼望过去也不是特别帅。他抬头呆望着几只斑斓的翠鸟从眼前飞过,一副比她还像要轻生的表情。
  瞧那怂样,都要去死了,还不精神点,还不如我这个女的。郑昕有点瞧不上,就想捉弄他一下,忍不住朝他喊:“喂,你真要跳啊?有啥想不开的啊?”
  男人看了看她,忽然扯着嗓子喊起来:“今天我女朋友说我是鸡肋。我们科长也说我是个废物。妈的,我可是我们县城那年唯一一个考上公务员的。我爸和我大伯摆了两天流水席,请老家的人吃饭。光荣啊。可我原来就是鸡肋……废物!”
  妈的,八成是喝多了。郑昕啊郑昕,你连跳河都能碰到个酒鬼。真是和酒鬼有缘。郑昕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听见男人又自顾自地还在嚷:“小时候我爷爷总爱坐在门口晒太阳,一坐就是一天,我爸总叨叨他。那时候我也觉得他太无聊了,还问过他。他就跟我说,平啊,你说这日子的尽头是什么。我就说日子的尽头不就是人死了呗。”
  郑昕看他自怨自艾的样子觉得好笑,但心头又浮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想了想还是下了桥,走过去。走近了看,才发现他还是个单眼皮小眼睛,薄嘴唇和圆润的下巴线条也是她喜欢的那种,能激起不少女人的保护欲。
  “那你爷爷咋说的啊?”她在离他不远的长椅上坐下。
  “我爷就说,这人啊,根本就没有尽头。我那时候不明白,还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为啥死了都没有尽头呢。现在总算他妈的有点懂他在说什么了。
  小时候,我想着好好学习,听家里人话,上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想着过了四六级,不挂科,能毕业就好了。毕业了,想着实习过了,上班了就好了。等上班了,有工作了,想着结婚了就好了。结婚了,想着有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又想着孩子大了,自己退休了就好了。退休了,就想着病能治好,就好了。
  等病治不好了,就想着死了就好了。可是到了真要死的那一天,心里想的却是这辈子还能重来一遍就好了。
  人啊,到头来,得是什么样的结果,才对得起这一路吃过的苦,心里盼过的好啊,你知道吗?”
  他抬头看向她,目光在桥下水波的映照下,闪动着清澈的光芒。看得郑昕心头一软,嘴上却还是讥讽:“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你觉得不值,就跳啊。说那么多,有用么。多大的人了,还想咋样?到河边摆个 pose,都摆不像。”
  “那你呢?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巴巴地跑到这里,不会是来救我的吧。”郭平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长裙的那一大块酒渍。
  “你管我呢。我本来是想跳的,看见你,没心情了。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块儿。”郑昕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男人却望着她,笑了:“你这辈子有过什么特后悔的事儿么?”
  “没,后悔有个屁用。你这么问,看来你有了?不过你这副样子,应该不是对不起某个女孩子那种事儿吧?”
  “错了,还真是对不起过一个女孩子。不过,其实我都不太认识人家,只是后来才打听到她的名字。”
  “切,你玩暗恋了?”
  “不是。”男人低下头,“不过我承认,有时候我就是个怂包。要是碰上什么坏人,只会吓得腿软。”
  “敢认怂,总比那些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逼的家伙强。”郑昕不在意地撇撇嘴。
  “是吗?”男人又抬头看她:“要是我女朋友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呸呸,别拿我和你那个渣女比,我就是我。”郑昕孩子气地站起身往桥下走,却听见男人吧嗒吧嗒地从后面追上来,抢到她前面,自我介绍地伸出手:“我叫郭平,87 年属兔的,在雨山区工商所上班。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告诉你?”郑昕打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直到郑昕都快走到离家不远的岔路口了,他还跟着。
  郑昕第一次被人这么跟着,可是心里却并不害怕。一路上好几辆出租车经过,她明明可以打车走掉,却迟迟没有招手。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四五公里,直走到一家便利超市门口,郑昕才停下来,转身看他:“我叫郑昕,91 年属羊的,在酒吧专门骗人喝高档酒。今儿破一次例,陪你喝点便宜的。”
  她拉着郭平走进超市,买了四罐青岛啤酒。两个人就坐在马路对面的便道牙子上对饮。
  夏夜的风吹在他们喝完啤酒而微微出汗的皮肤上。舒爽中带着几分黏腻的触感,也催生情欲。
  他俩喝完了四罐,郑昕又进超市买了四罐。八罐喝完,郭平也低头吻住了她。
  “你不会把我当鸡肋的,对么?”郭平在她耳根气喘吁吁地问。
  “别他妈装可怜。下一顿你请我喝点好的。”郑昕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嘴上这么说,但她知道自己有点喜欢上了这小子。
  郭平那双孩子气的单眼皮小眼睛,让她想起丫丫——那个上天赐予她的小天使。可她没钱,也没有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所以,丫丫只能托老家的大姨帮她偷偷养着。
  这事,她连父亲郑友全都没说。她怕他逼着自己把丫丫送人,只是每月给大姨寄些钱。
  丫丫三岁的时候查出来得了一种叫做“再障”的血液病。省城大医院的医生建议她尽快给孩子做骨髓移植手术。可是,光手术费用就要十万。而她,没钱。
  于是,没过几天,当老邹把郭平的照片递给她,要她设法接近这个人时,她注视着照片上郭平的眼睛,虽然觉得心口有些微微地疼,但还是伸手接过照片。
  她仿佛记得老邹说郭平欠人钱。有人要给他点教训。让她到时给他用点药,就算他醒了,也不会记得是自己干的。就算是有人要他的命,我也只能对他不起了。为了丫丫,我没办法。世间留给穷人的活路太少了。她当时想。
  此刻,夫子庙路口,人头躜动。郑昕站在路边,望着拥挤的人流,信誓旦旦地说:“郭平,我不会不信任你,瞧不起你的。”
  郭平不管不顾地抱住她,低头又吻她。她也用最热烈的吻向他说出心底的那三个字——对不起。
  离他们两百米远的距离,洪橙戴着那个黑白面具,对沈清轻轻一笑。嘴唇位置的那个洞露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
  那天她涂的是暗红色的口红。
  沈清走过来,取下她的面具,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比我妹还皮。你要是大晚上戴着这个,会吓死人的。”
  说归说,沈清还是付了钱。他们拿着面具,离开那个摊位。不一会儿,一双手也拾起摊位上剩下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黑白面具:“老板,买了。”
  深夜。
  张瑾独自靠在床上,握着那个女人给她的黄臻照片,在灯下看了好一会儿。其实那天他没告诉她,早在三年前他就见过黄臻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去绿荷酒吧喝酒,兜里揣着几张钞票,却点了一瓶波旁 12。因为他想知道让他来这儿的那个冤家到底会不会出现。他头天晚上才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冤家居然常到这个酒吧来卖,气得几乎发狂。
  酒快喝完了,人也来了。一来就往包厢里面钻,也没看见他。张瑾把喝完的空酒瓶踹在怀里,就跟了上去,在一个包厢门口把酒瓶底扣到那人的头顶。
  他们打架的动静把旁边几个包厢的人都惊动了。正对面的包厢来开门,并且报警的人就是黄臻。
  事后,他陪着那人去医院缝针,又在派出所被关了半天。和那个人,也彻底完蛋了。
  再去绿荷,他却做了和那人同样的事情,巧的是点他的客人却是黄臻。
  那晚,张瑾表现得很糟糕,提前就射了。黄臻没说什么,让他去卫生间洗干净,然后也开了一瓶波旁 12。
  “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想他?”他给张瑾倒了一杯,了然地看着他。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张瑾接过酒杯,半天才说。
  “是吗?”黄臻放松地向后靠在沙发上,“也是啊,有的人表面肆无忌惮,实际上非常依赖对方。有的人看起来窝囊,像在不断妥协,其实一直占据主动。但不管是哪一种,到头来,爱来爱去的始终只有自己。都是自己欲望的变形记。”
  张瑾看他应该比自己小个几岁,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心下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得分人吧。也有那种就是喜欢对方多过喜欢自己的,哪怕被家人骂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吵起架来,不管不顾的,只想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真心,哪怕毁掉前途,也不重要。”
  等他说完,黄臻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嘲讽地望着他。张瑾觉得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哥们,你还真是个宝宝啊。
  三天后,黄臻却又点了他。这次他表现不错。事后,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黄臻已经不在了。床头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还给他写了张便条,便条上只写了三个字——给你的。
  他把信封塞进裤兜的时候,鼻子忽觉一酸。要是那个人能有黄臻对他一半好,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可是虎豹难骑,人心隔肚皮,错付的,不管再做什么,也只能变成一把无形的刀,永远插在心坎上了吧。
  然而,那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黄臻都没来过酒吧了。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4章 试读结束。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5章 免费试读

第25章

  一大早,沈洁就托彭嵩把沈清电脑里的那段视频交上去了。昨晚哥哥很晚才回来。沈洁躺在床上,听见他走上楼的动静,心里直打鼓,暗想要是他发现电脑被人动过,敲她门找她吵,自己该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听见沈清推门进房后,却并没出来。迷迷糊糊的,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几声轻微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
  小洁,开开门。门外响起父亲沈忠的声音。
  她立即开了门。沈忠满脸紧张地闪身进来,反锁上门,竖起手指示意她别说话。
  “爸,你咋啦?”沈洁压低声音问。
  “小洁。你哥不容易,你能不能答应爸爸,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多帮帮他?”沈忠犹豫着说。
  “爸,大晚上的,怎么好好说这个?”沈洁望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不会是他看见我动哥哥的电脑了?
  “没什么。爸刚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把你哥关在一个房间里面,也不给他吃的。有个女人还举着刀子要杀他。爸着急啊,想进去帮他,可是那道门怎么也推不开……”沈忠的前额还在冒汗,脸上浮起一丝凄苦。
  “爸,梦是反的。没事儿的。”
  沈忠拍拍她的手:“你生得晚,家里有些事儿你不清楚。早几年咱家穷,你爸没办法,也做过一些事。可是爸不后悔,就是希望不要报应到你俩的身上。”
  “爸,你都做什么了?”沈洁诧异地问,心里却想,真是老小孩,做个梦都能吓成这样。
  沈忠长叹了口气:“没事。爸就是感触一下。爸岁数大了。不知道啥时候就不中用了。哪天爸要是真不在了,你一定记着今儿答应我的话。照顾好你哥。你的性子我放心,我就是不放心他。”
  “嗯。爸,这还用你说啊,他可是我亲哥。”
  “这就好。”沈忠又叹了口气,像是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第二天才六点,沈洁就听见沈清开门走出来的动静。她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
  昨晚她没睡好,强打着精神洗漱完毕,下楼却看见沈清还没出门,意态闲闲地端坐在餐桌前吃一块鸡蛋饼。他的神色如常,昨晚的焦躁完全都没了。
  奇怪!洪橙被带去局里,他急得那个样儿,现在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了?沈洁心里直犯嘀咕。要不是碍着爸妈在边上,恨不得马上质问他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却见沈清喝了几口杯里的咖啡,站起身就要出门。
  只是走了几步却又转身望向她:“密码我改了。今天就让人来换锁。下次要是再随便进我房间,我就搬出去住。”
  说完,他就带门走了出去。
  拽什么拽,不拆散你俩,我就不姓沈。沈洁望着大门,把后牙槽都快咬疼了。
  沈忠目送儿子走出楼道大门,也穿上外套紧跟着离开家。他们住的小区位于闹市区中心,小区门口没多远就是公交车站。沈忠注意到沈清没有像往常一样开车去医院上班,而是走到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公交车。他立即拦了一辆出租,让司机跟上那辆公交。
  二十分钟后,沈清在老市区的一站下了公交车,穿过对面的马路,走向停在路边十一点方向的一辆黑色尼桑。沈忠让司机靠右停下,打开车窗,看见儿子敲了一下左侧后座的车门,很快就坐了进去。
  隔着马路,沈忠看不真切车内的人,有些着急,但他隐约看见车牌尾数好像是三个八。车子很快就驶向右前方的小路。这时,天空落下蒙蒙的细雨,雨丝斜撒在沈忠的脸上,像一只冰凉的小手。沈忠关上车窗,嘱咐司机又跟了上去。
  上午快十一点钟,彭嵩通知沈洁,聂队要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哎,我和聂队私下里说了,一开始盯上洪橙的人就是你。”彭嵩一脸得意地说,“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吃顿好的?”
  “知道啦,明天去永和豆浆,请你吃 100 根大油条,把你吃得更油。”沈洁没好气地说。
  聂禹的临时办公室在五楼,就在二大队楼上。
  沈洁走到门前,看见门大敞着。史超也坐在里面,正和聂禹说话。她敲了敲门。
  看见她,聂禹的眼睛一亮,嘴角带笑地招呼她进来。他的个头虽然不算高,但是宽肩细腰,穿上警服后倒三角身材比队里的小年轻还要有型,沈洁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心跳顿时加速。
  “怎么跑得这一头汗?快擦擦。”聂禹推给她一包抽纸巾。
  沈洁瞟了一眼在一旁赔笑的史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手碰到皮肤的瞬间,才发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得火烧一样。
  其实,那天在会上看见聂禹的一瞬间,她比谁都想进专案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她还在警校,聂禹给他们做过一两次演讲。讲台上的聂禹目光坚毅,妙语连珠。等他讲完,全场学生都起立敬礼。那次演讲后,沈洁才立志要成为一名女刑警。
  “你来的正好。你们史队正在说你。是这样,一开始考虑到你哥和这个洪橙走得太近,就没让你进专案组。现在我们又讨论了一下,觉得把你留在组里更适合。”聂禹鼓励地看着她,“有没有信心,七天内把这个案子拿下?”
  沈洁却是一愣,望着聂禹,没有吭声。
  “问你话呢,咋哑巴了?平时和彭嵩吵起来,话比谁都多。”史超在一旁说。
  聂禹摆摆手:“没事。她是激动的。”
  “报告聂队,我有信心!请聂队放心!”沈洁这才豁地反应过来,站起身大声说。
  “很好!”聂禹的嗓门也提高了八度,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示意她坐下说话。
  “那个洪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我们想既然你跟她认识,一会儿找她聊聊吧。”
  “让她去审?那怎么行。她调到二大队才一年半,又没什么经验。”史超立即反对。
  “要人有经验也得先给机会嘛。”聂禹站起身,看向沈洁,“走吧。”
  说完,他也不理会史超,自顾自地大步走出去。沈洁看见史超坐在那里,一脸尴尬的样子,强忍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审讯室里,洪橙神情自如地坐在约束椅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沈洁把网上那段面具人的视频给她放了一遍。
  “这不是我。”她目不转睛地看完,脸上还是微微吃了一惊的样子,和那天看张瑜视频的表情差不多。
  “可是这个面具,你应该认得吧?”
  洪橙点点头:“我和你哥去南京玩的时候,也买过一个差不多的面具。”
  沈洁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摄像头:“说具体姓名。你叫什么名字,和谁一起,在什么地方买的。对着那里。”
  “我叫洪橙,我和男朋友沈清去南京夫子庙玩的时候,也买过一个这样的面具。”
  “很好。”沈洁举起珍珠戒指的证物袋:“这个戒指也是你的吧?”
  洪橙凑近看了看,点点头:“是啊。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3 月 18 号,天扶山火灾中发现两名男尸的案子,知道吗?”
  “不太清楚。上次你给我看了一遍张瑜杀人的那个视频,我才知道一些。”
  沈洁把两张 3417 现场拍摄的照片推到她眼前:“这个戒指就出现在那个案子的第一现场,请你解释一下。”
  洪橙定睛仔细看了看,才说:“这戒指我早就丢了。去年 10 月,我家里被小偷翻得乱七八糟的。你哥……哦,沈清当时也在,还帮我报了警。你们可以去派出所查,应该有记录。”
  “具体时间,10 月几号?”
  “嗯……10 月 15 号吧。”洪橙思忖着回答。
  好啊,还让我哥给你当证人!沈洁望着她,觉得她波澜不惊的脸上隐约浮起一丝的嘲弄。心头不禁窜起一股无名火,但她还是强压下怒气。
  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近洪橙,把三张照片依次摊开在她面前的桌上。那是张瑜、郑友全和任继霞三个人的照片。
  “这三个人,认识吗?”
  洪橙扫了一眼三张照片,眼里似有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他们化成灰,我都认得。”
  “说具体点,他们是谁?”
  “男的叫郑友全,她叫任继霞。这个是我初中同学张瑜,上次你和彭警官不是已经问过了。”
  “上次你并没提到你爸的案子,而且张瑜还是那个案子的证人。”沈洁语带讥讽地加重了语气。
  “哦。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有什么好提的。”
  “是么?那你刚才又说他们化成灰,你都认得。不觉得前后矛盾么?”
  “不想提,不代表不记得吧。要不是他们信口雌黄,我爸也不会被人冤枉。”
  “你爸不是冤枉的,918 案件卷宗里有他自己认罪的笔录。”
  “那是有人拿我的命来要挟他,他没办法才承认的。他没有杀葛凯风。”洪橙抬起头直视着沈洁,语气中带着愤恨,情绪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
  “哦?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让他们为当年作证的事付出代价?”
  洪橙没有立即回答她,半眯起眼,嘴角再次浮起一丝嘲弄:“我知道了。你们这是故伎重施,又想和二十一年前逼我爸那样,也逼我认罪?我爸那时候没做过。现在我也没有。”
  “那视频里的人为什么要我们重启你爸的案子?”
  “我不知道。”
  “我们查了任继霞出事那晚附近主干道的车辆监控,发现你舅舅董飞在九点二十分左右,正好驾车经过任继霞下火车的车站广场。”
  “是吗?”洪橙看着她,又笑了,“我舅现在做代驾,经常要去火车站那边接人。有什么问题吗?”
  “代驾?开网约车吗,哪个平台?”
  “他都是熟人介绍,不喜欢上网拉客。”
  还狡辩。沈洁暗暗咬紧后牙槽。看她这态度,说和她没关系,我才不信。不知道我哥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还会不会喜欢她?
  “好。那我问你,天扶山无名尸案的两个被害人和这次同任继霞一起失踪的黄文斌都是在野百合夜总会附近失踪的。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娘叫黎雪,你认识吗?”沈洁换了个问题。
  这次洪橙不笑了,脸上一紧:“她是我老板,也是我初中同学。我以前在那儿上过班,怎么了?”
  “那这个人呢?”沈洁举起葛峰的照片。
  “葛叔啊,葛凯风的爸爸,也是我爸当年的同事。”
  “他和黎雪是什么关系?”
  “知己吧。”
  “说准确点。”
  “朋友,愿意舍命的那种。”洪橙回答。接着又语带讥诮地反问了一句,“沈警官有那种朋友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和葛峰平时有来往吗?”
  洪橙点点头:“有啊。葛凯风是我发小,葛叔就他一个独子。他出事以后,葛叔也离了婚。他爸就是我亲爸,我当然要照顾他。”
  沈洁冷哼了一声:“怎么,你爸杀了葛凯风,葛峰还愿意见你?”
  “因为连他这个被害人的亲爹都不相信是我爸杀了他儿子。只有你们才这么认为。”洪橙歪头望着沈洁,最后这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她歪头的角度让沈洁顿时想起那个面具脸最后也是这样望着屏幕的。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问:“是吗?我们查到黄文斌失踪的那晚,葛峰开着他的白色马自达尾随过他。看来是你们三个商量好的吧?”
  洪橙看着她,脸上又浮现出不屑:“葛叔经常去野百合接黎雪下班,这有什么稀奇。他和黎雪这么多年,那种感情不是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能理解的。”
  “洪橙,你要搞清楚。任继霞和黄文斌都失踪了。如果你主动交代,配合我们早点放了他们,量刑的时候,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洪橙紧盯着她,眼里仿佛燃烧着一簇小小的火苗,良久方说:“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爸,别再来一次了。这三个人为什么刚好都和我爸那个案子有关呢?除了是我报复他们,就没有别的其他可能了吗?假如你们肯放下成见,换个思路,把浪费在我身上的精力用来重新查一查我爸的案子,说不定早就破案了。”
  沈洁还想再问她些什么,一抬头却看见洪橙身后的黄灯亮了起来。这是聂禹通知她审讯结束了。
  “聂队,对不起,我没撬开她的嘴。”沈洁沮丧地推开隔壁观察室的门,看见聂禹和常局都在单向玻璃墙前坐着。常局表情严肃,看见沈洁进来,也没说话,黑着脸走了出去。
  聂禹倒是神情自若,望着沈洁,赞赏地说:“审得不错。她说得对。也许我们是该从她爸当年那个案子入手。跟我来。”
  沈洁跟着聂禹走回他的办公室。史超已经不在了。聂禹从抽屉里取出一摞厚厚的卷宗推给她:“这是当年 918 校庆杀人案卷宗的副本。我听彭嵩说,你们二大队一开始就是你先注意到这个案子的。不错啊。”
  沈洁给他夸得更不好意思了。
  聂禹却不在意地继续说:“拿去再仔细看看。这两天你不用管其他的事,就盯着这个旧案子,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也许里面真藏着我们这次破案的钥匙。”
  沈洁郑重地接过卷宗,看见卷宗上面犯罪嫌疑人那一栏用钢笔填写的“洪齐州”三个字上沾了一些茶渍。名字已然变得模糊,亦如二十一年前那个潮湿的秋天。
  1998 年 9 月 18 日。
  下午一点一刻,洪齐州就走进五中初二三班教室。这几天他有点感冒发低烧,本来想请半天假在家休息,可是今天是五中 40 周年校庆日。下午不上课,全体师生都到操场参加两点的校庆庆典活动。他只好撑着来了。
  他让班长在黑板上写了一行通知,又让四个小组组长组织陆陆续续已经来到班里的学生,都带自己的凳子去大操场集合。
  和大家一起下楼的时候,洪齐州看见楼梯口有两个苏打饼干的包装袋,于是弯腰捡起来,顺手塞进兜里的一个保鲜袋里。
  一抬头,正好看见女儿洪橙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在最后面。自从水泥厂那件事以后,她就一直无精打采的,还经常不想上学。每次都是洪齐州耐心劝她半天,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学校。
  唉,说来说去,都怪爸爸不好。自从董莉出事,自己时常还要这个女儿来照顾,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
  他在心里长叹了口气,紧赶上几步,走到女儿身边,小声问:“怎么不跟杜璇一起啊?”
  洪橙望了她一眼,微微摇摇头,目光却投向楼梯转角的下方。洪齐州顺着她的目光也往下看去,只见杜璇箍着张瑜的胳膊,和旁边的白烁、张艺淼正有说有笑地下楼。
  她满面的春风得意,整个人都好看得发亮。
  “爸,我现在就是个笑话。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往他们跟前凑吗?”洪橙低沉着声音,意兴阑珊地说。
  洪齐州心头一阵难过,他勉强把这股酸涩的情绪压下去,又问:“葛凯风呢?”
  “我来的时候,在他家楼下喊过他。他说他还有点事,让我先到学校。结果我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他也跑下楼,还跑到我前面。没和我说话,就走了。搞得我还以为连他都不想理我了。谁知道他还没来学校。”
  听她这么说,洪齐州胸口莫名地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兜里的保鲜袋,嘴上却只是说:“先去操场集合吧,也许过会儿他就来了。”
  他刚说完,眼前低低地飞过一只蜻蜓。他透过走廊的窗户,望了望天边一团凝滞的暗云。这天气,一会儿不会下雨吧。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的人生即将迎来一场滂沱大雨。

......

《最好的时代沈清在线阅读》 第2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