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万籁俱寂。
林泽修手都快僵了,毛晓彤都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眉头紧拧:“因为我没帮你给那医生带句话,你就闹离婚?”
林泽修心狠狠收紧,这时一句话的事吗?
那是她弟弟健康生活的希望!
不过这样的话就算说出来,毛晓彤也未必在意。
她疲惫把离婚报告放在桌上:“你说是就是吧,只要你签字就行。”
她真的累了。
放下后,她转身要走,可男人却突然箍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他的眼眸罕见缓和:“别闹了,医生这事是我不对。”
两辈子,这还是毛晓彤第一次让步。
若是前世,林泽修此刻恐怕已经心软。
但如今,她还是摇头:“我没有闹,只是突然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走不远,倒不如趁早结束,别浪费彼此时间……”
毛晓彤脸色骤沉,愠色在深眸间翻涌:“你把军婚当儿戏,想离就离?”
“我只是……”
林泽修才开口,男人却已经丧失耐心,撒开她直接离开。
‘砰’的一声,次卧的关门声在沉寂的夜格外刺耳。
林泽修唇线微颤,良久才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无力感。
她铁了心,也向政委打了报告申请了强制离婚,就算毛晓彤不签字,等审批下来,不离也不行。
缓和好情绪,林泽修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医院照顾姜家豪。
……
之后,一连好几天,她和毛晓彤也没再见面。
她一边等着审批通过,一边联系首都医院,准备带弟弟去治疗。
这天下午,林泽修正准备再找院长问调职的事,却在门口听见院长在跟李越通电话——
“放心吧李越医生,边境援助是我们人民子弟兵的责任,我已经向组织打了报告,尽快抽调一批医生去边境帮你!”
林泽修停下脚。
原来李医生去边境了!
她眼神亮了亮,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如果自己去边境找到李医生,亲自请到他治疗弟弟,那弟弟以后就不用再受脚疼折磨了。
激动之下,林泽修连门也忘了敲,就冲进了门:“院长,我愿意去边境援助!”
院长愣愣挂断电话,反应过来后,脸色凝重起来:“泽修,换做是别的医生来说这事,我肯定是一百个支持和欣慰,但是我不太建议你去。”
他起身走到林泽修面前,眼中担忧:“你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走了,家豪怎么办?”
林泽修坚持:“老师,我知道您担心我,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想去找李医生,让他治好家豪的腿。”
“我打听过了,他上次义诊治的那些断腿神经痛的病人,都已经完全不痛了!”
说到这儿,林泽修眼中升起抹希冀:“等我回来,我就可以亲眼看着家豪康复,好好照顾他。”
院长沉默了半晌,才叹息一声:“好,那你就去吧,反正时间也不长,家豪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谢谢院长!”
在边境援助队的报名册上签了名后,林泽修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如磐石。
等她带着李医生回来,她跟毛晓彤也离婚了,等弟弟治疗康复后,她就给他装假肢,再也不用拄拐了。
想到这些,她终于再感受到一丝重生的喜悦。
晚上六点。
林泽修回家收拾要去边境的证件,却看见门半开着。
她诧异,毛晓彤这个点不是还没下训?
揣着满腹疑惑,她缓缓推开门:“毛晓彤?”
话说到一半,瞬间僵住——
林泽修只觉耳畔里有道响雷炸开,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却见姜雪柔暧昧冲她一笑,还矫揉造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晓彤已经睡着了,你别吵醒他。”
说完,她明目张胆跨出门离开。
林泽修眸光骤暗,深吸了口气,关门进屋。
推开房门,就看见毛晓彤躺在凌乱的床上。
他醉红着脸,敞开的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腹肌,空气里混杂着酒味和陌生的茉莉花香,让她隐隐作呕。
忽然,毛晓彤睁开眼,敏锐捕捉到她的目光。
看着男人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林泽修捏紧了拳:“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跟姜雪柔在一起,为什么不同意离婚,还把人带到这来?”
活了两辈子,她也没做过对不起毛晓彤的事吧?
这样不明不白拖着她,有意思吗?
毛晓彤醉红的双眼骤然阴沉,他抬眼凝着林泽修:“离不了婚,你就想给我扣帽子?”
林泽修这次也特别没有耐心,直接顶回去:“你自己去外头家属那听听,多少人说你跟姜雪柔才像两口子,还用的着我给你扣帽子?”
话落,房间的气压瞬间低了二十度。1
林泽修憋着气,扭头从柜子里拿出证件,背囊。
刚拉上拉链要走,却转头撞到男人硬挺的胸膛。
毛晓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铁烙般的手便攒住她的手腕,眸中火光闪动:“你要去哪?”
“我不签字离婚,你竟敢私自跑到政委那打强制离婚的报告?你到底在闹什么!”
毛晓彤鹰爪般的眼神笼罩着林泽修,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她错了。
林泽修心头更觉得失望。
“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没有闹。”
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直接抽出手:“我要去边境支援,立刻动身,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任务的紧迫性。”
毛晓彤醉意霎时大退,木然松开了手。
林泽修也不再多说,拿起背囊就走。
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毛晓彤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在他的记忆里,林泽修一直是那个内敛温和的小丫头,按部就班的生活,顺从温柔,从没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
他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也没由来的烦乱。
……
林泽修回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蹑手蹑脚走进病房,望着熟睡的姜家豪,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呢喃着:“等阿姐带李医生回来治好了你的腿,我就再也不离开你,陪着你平平安安长大……”
细细替姜家豪撵了被角,她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开去医院门口。
“姜医生,就差你了,赶紧上车吧!”
军卡上的同事朝她摆摆手,催促道。
林泽修应了声,背着医疗箱小跑过去,抓住把手吃力攀上高到她肩膀的车厢。
但连日的疲惫加上昨天一夜未眠,潮水般涌来晕眩感让她眼前一黑,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下!
同事惊叫:“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身影风似的出现,稳稳接住了跌落的林泽修。
林泽修回神站好后,目光依旧惊讶。
她没想到毛晓彤会来。
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他冷毅的脸庞柔和了些许。
被轻轻放下后,她才后知后觉道谢:“谢谢……”
话还没落音,便被他训斥打断:“你这种状态,能去边境救人?”
毛晓彤眉眼间醉意已褪,又恢复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林泽修冷下脸,一把推开他:“陆团长放心,我没你想象的不堪!”
“除了上次的误会,我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问题,我跟你一样,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使命!”
毛晓彤蹙起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喇叭声响起。
车上的同事含笑打趣道:“你们夫妻俩别腻歪了,我们只是去十来天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回来有的是时间。”
林泽修垂眸,没有说话。
回来后,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她抓紧医疗箱的带子,正要上车,毛晓彤突然说:“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林泽修脚步一顿,最后回头看过去。
男人双目曜黑,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3
但或许,她从来没有看懂过毛晓彤。
“好。”
话落后,她抬脚上车,没有再回头。
……
半个月后,边境。
帐篷里,刚给伤员做完一场手术的林泽修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望着桌上各种药剂,她揉着眉心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倒霉!
没想到太平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冲突,医疗队全被困在了营地里。
林泽修从口袋拿出姜家豪唯一的照片,照片上是她抱着他,沉重的心更添了分急切。
当初走的时候没跟弟弟打招呼,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肯定担心死了……
“姜医生。”
李越医生走了进晚.晚.吖来,目光落在林泽修手中的照片上:“这就是你弟弟?”
林泽修点点头,眼底划过抹心疼:“他才十二岁,却懂事又体贴,我真舍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一辈子……”
李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回去,一定会治好你弟弟。”
话刚落音,一声枪响骤然刺破整个营地的安宁,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神经一紧,立刻冲了出去。
硝烟弥漫,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反动分子挑衅的叫喊。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连长立刻下令撤退所有伤员。
“快,转移伤员!”
林泽修沉声大喊。
她也曾害怕自己死在这儿,丢下姜家豪一个人,可职责和本能已经不允许她多想……
撤退的车一辆辆离开,林泽修和李医生将最后一个伤员抬上最后一辆车,可车上也仅剩一个位置。
林泽修大脑还没反应,双手已经将李医生推上车。
李医生惊愕:“姜医生……”
“李医生,拜托您,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林泽修泛红的双眼汇聚了两辈子的期盼,连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嘭’的一声,她关上车门,嘶声大喊:“快走!”
鲜红的血从林泽修胸膛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瘦弱的身躯无力倒下,慢慢涣散的双眼怔望着灰暗的天空。
‘轰!’
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冲刷着林泽修失温的躯体。
意外的并不疼,只是耳畔的枪炮声都消失了,眼前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毛晓彤,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好好谈谈。
活了两辈子,他难得让步。
可惜,她回不去了……
视线越来越安,呼吸渐渐消弭。
最后一秒,林泽修恍惚看见了弟弟——
少年穿着义肢,扔掉了拐杖,笑着冲她跑来:“阿姐!”
泪水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抹身影伸出手。
“家豪……对不起……”
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毛晓彤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林泽修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
心脏连日来的紧缩感疼的他捏紧了拳,哪怕曾经子弹差点打中心脏,都没有这样疼过。
蓦然间,他想起结婚前夕偶然听见她对首长说的话。1
“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他。”
毛晓彤眸色渐深,更觉烦躁。
他从前觉得结婚生子就跟任务一样,只要完成,和谁都一样。
可林泽修那句话就像根刺,横在他的心里到现在,也许他们真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毛晓彤加快了步伐。
刚到办公室门口,警卫员突然跑了过来,急声道:“团长,我看见夫人的弟弟往姜同志那儿去了,我怕又闹出什么事,您还是过去看看把。”
毛晓彤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先不说姜家豪为什么去找姜雪柔,他伤还没养好,医院就这样放任他出院?
想起还没回来的林泽修,毛晓彤只能转步走向大院。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姜家豪悲切控诉:“姜雪柔,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在医院听见你跟别人打电话了!你模仿我阿姐的字迹写举报信举报姐夫,还让人卖假药给她手底下的病人,害的我阿姐差点坐牢,是不是!”
毛晓彤登时停住脚,心跳恍惚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姜雪柔嘲讽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断腿小瘸子耳朵倒灵光,可你听到又怎样,说出去谁信?”
“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为了找医生治你的腿,千里迢迢去了边境,听说那边爆发了战争,她说不准已经死了,你这小瘸子以后可就没人照顾喽!”
刻薄的话一字字撕裂毛晓彤对姜雪柔温婉良善的印象,气得他咬着后槽牙,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身边的异性并不多,也从没想过相识十几年女人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突然,门被猛地拉开,姜家豪拄着拐急切地冲出来,却踉跄地摔了下去。
毛晓彤一把扶住他。
看见他,姜家豪一下愣住。
而门内姜雪柔得逞的笑来不及收敛,凝在骤白的脸上:“晓彤,你……你什么时候来……”
姜家豪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攒住毛晓彤的手,急红了眼:“姐夫,我阿姐呢?她真的去边境了吗?”
毛晓彤顾不得警告姜雪柔,只温和安抚姜家豪:“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安抚好姜家豪,毛晓彤便叫来哨兵把他送回医院。
随即,寒冰般的目光凝向姜雪柔,他一字一句下令:“姜雪柔污蔑军人,去联系公安,严厉处置!”
说完,也不再理会姜雪柔的哀求,转身朝机关大楼奔去。
他无法再等下去,想见林泽修的迫切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司令一脸沉重的站在车边。
见他来了,司令还直接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去机场,接因军事冲突牺牲的军医遗体。”
话如榔头,狠狠敲在毛晓彤心上,剧痛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想到林泽修,可很快否定。
她心心念念想着给姜家豪治病,她那么惜命,绝对不可能轻易让自己死的!
毛晓彤自我安慰了几番,跟着司令上了车。
但一路上,不安加剧,他居然都不敢开口询问牺牲的军医叫什么。
天色阴沉。
不久,抵达目的地。
毛晓彤刚下车,就见仪仗队和撤退回来的医生们在一架飞机前肃穆站成两排。
他抑着混乱的呼吸,视线在白色身影中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是林泽修,都不是她……为什么她不在!?
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恐慌撕裂着毛晓彤的心,就在他不顾礼仪,正要大声叫林泽修的名字时,机舱门突然打开。
四个战士抬着身盖国旗的军医遗体,一步步走下飞机。
他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毛晓彤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林泽修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林泽修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毛晓彤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晓彤!”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泽修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毛晓彤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林泽修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毛晓彤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毛晓彤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林泽修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晓彤。”
毛晓彤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毛晓彤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林泽修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泽修要离婚?”
毛晓彤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林泽修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毛晓彤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毛晓彤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林泽修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毛晓彤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林泽修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毛晓彤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毛晓彤抑着呼吸捡起那陈旧的笔记本,是林泽修的日记!
小心翻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77年3月13日,阴。
我又梦见他了。
他穿着军装,像神仙一样,带着光把我救了出去。
我想见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真愁人啊……
——1977年5月6日,雨。
今天老师说县外发生了山体滑坡,一个村子都被埋了,路上都是去抢险救援的战士,他们都好年轻,他救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八岁呀。
他们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1977年9月13日,雨。
今天的雨很大,家豪的腿痛的哭了一整天,我很难受,我答应过天上的爸爸妈妈,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那么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当一名医生,治好家豪的腿。
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会有又能治病又能当兵的机会吗?
——1979年10月1日,晴。
我终于见到他了!
准确的说在老师家的电视上看见他了!2
他参加了今年的阅兵,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有精气神,也更好看了。
可惜他的画面就只有几秒,我都还没看够啊……
老师说我如果想当医生又想当军人,可以去做军医,但很辛苦,我必须有足够的毅力。
我相信我可以,他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这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1981年7月10日,晴。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不仅考上了陆军军医大学,还知道了他就在我要读书的城市!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真好!
但是……他还记得我吗?当初他把我救出来以后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他,我就开心!
——1981年12月19日,雪。
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老师带我们去军医院学习,我看见他从检查室出来。
我很想上去叫他,可他在跟人说话,表情严肃,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我过去肯定很唐突。
他变了一些,成熟了,也黑了很多,眼神比当初更加刚毅,我没忍住一直偷看他……
没想到他突然看过来,我吓得立刻转过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心跳肯定到极限了。
但他好像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事,我都没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教育了几句,唉……
——1982年2月17日,阴。
我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是我跟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林泽修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